來到草原的第二年,虎頭死了。@,
它在一次狩獵中不小心受了傷,這傷勢拖累了它,讓它步上了母親的后塵,最終餓死,它成為唐劫無數養子中第一個失敗者。
半年后,唐劫收養的一只猩猩成為一只妖物的食物。
相比之下,靈牙要好許多。成年后的它找到了一位伴侶,并先后生下兩窩豹崽,它們中大部分活了下來。只除了一只——一個小家伙在某個深夜跑丟了,并從此沒有回來。
唐劫收養的三只小獅子也開始長大。
它們很快分家,并建立起自己的家族。
在唐劫來到草原的第五個年頭,利爪死了。
它是死于一次內斗,在與另一只公獅爭奪交/配權的過程中落敗,受傷,并最終死在荒野中,被一群惡狼分食。
唐劫養的另外兩只狼崽也在同年死亡。其后不久,在接下來的三年里,唐劫又先后收養了十二種動物,并在同樣的時間里先后失去了其中十一種。
來到草原的第十個年頭,最早收養的小鷹天羽死了。
它的死很有戲劇性,在一次捕獵中,它不小心撞到了樹枝,摔到了地上。它沒有受大傷,只需要休息一會兒就能重新飛起來,但是老天沒有給它機會——它遇到了一只獅子。
刀疤。
刀疤無情的吃掉了它。
唐劫的一只養子就這樣干掉了另一個養子。
那個時候,唐劫就在距離三千米外的地方看著,一動不動,盡管他撥撥手指就能改變這一切,但他最終什么也沒做。
草原的第十二個年頭,斑毛也死了。
死在一只妖物的口中,也是第二個死于妖物之口的唐劫養子。
此時刀疤的獅群已經是草原上最大的獅群之一,但是刀疤也老了。獅子的壽命并不短,野生獅子通常可以活到十七歲,但實際上很少有獅子能活這么久。對于刀疤而言,好日子已經不長了。
很快,它被另一只年輕的雄獅挑戰,并死在挑戰中。
從那天起,唐劫就沒再自己收養過任何動物。
靈牙還活著。
這只唐劫認識最早的小豹子依舊在大草原上奔波,不停的捕獵,交/配,即便年紀大了,也依舊雄風不減當年。它飛快的捕獵,勇敢的戰斗。它曾為了捍衛食物與狼群搏斗,也曾與獅子較量。
它聰明,勇敢,并頑固而堅強的存在著。
唐劫曾現身去看望它一次,靈牙還記著他,興奮的向他跑來,偎依在他的懷里耍樂,甚至還介紹他的妻子給自己認識——一只很美的母豹子。
三天后,唐劫離去,靈牙依依不舍。
來到草原的第十五個年頭,靈牙晉階了。
它成了妖,一只通靈下品的豹妖,超脫了野獸的局限,向著智慧生物邁進,年紀不再是困縛它的障礙,它重新變得年輕而強大。
這是唐劫第一只修成妖的養子。
在靈牙的身上,唐劫開始明白妖物是怎樣生成的。
它們天生地養,不懂修煉。但是它們在這天地間努力生存著,搏斗著,用屬于自己的方式回應著這方天地。
而這就是修煉!
對于無數野獸而言,在這天地中掙扎,就是一種修行,就象生活之于修者。
在掙扎的過程中,它們的氣息與這世界的氣息融合,它們的力量開始成長。當有一天,這氣息融合達到一頂程度,力量沖瓶頸,就是它們化凡為妖的時刻。
那一刻的情景,無比美麗。
唐劫是親眼看著靈牙晉階化妖的,借助于洞察之眼,他甚至能看到它身體中的每一個變化,知道它們因何而生,為何而生。
很少有人如此仔細的去觀察一只妖物誕生的歷程。
但唐劫這么做了,在靈牙化妖的那一刻,唐劫的心似乎也隨之升華了一次。
冥冥中他感覺自己似乎悟到了什么,卻又說不清楚。
直到在后來的一次與許妙然的通話中,他發現自己與許妙然的對話時間明顯延長了。
無心插柳,或許這才是命運的真正理解與運用方式吧。
從這天起,唐劫開始改變自己先前的處事方式。
他開始有意識的撥弄命運的絲線。
一只小狐貍在父母死后孤苦無依。
唐劫沒有選擇收養它,而是靜靜的等待著。一群獅子來到了此地,看到了小狐貍。按照正常的發展過程,它們應該把它吃掉。但是在唐劫輕輕撥動那根命運之弦后,獅群改變了主意,它們將小狐貍收養下來,代替唐劫盡起了義父母的責任。
在那之后不久,唐劫又遇到了其他一些類似的事。
他讓斑馬收養羚羊,讓猩猩收養鼴鼠,甚至讓河馬收養了一條鱷魚。
當然這種胡亂匹配的結局大多沒什么好結果,大多數父母并不知道該怎樣喂養自己的新孩子,它們只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喂,并最終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使得孩子夭折。
那只大猩猩因為小鼴鼠總是不吃它給的食物而驕躁不安,但鼴鼠不是餓死的,而是因為被猩猩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而摔死。
小鱷魚則是被河馬踩死的,當那笨重的家伙一腳把自己的孩子踩在腳下時,甚至未感覺到它的存在。
小羚羊死的最無辜,斑馬群在渡河時忽略了它的高度,直接把它淹死了。
唯有小狐貍堅強的活到了成年,然后成功的死在了一次對大型食草動物的捕獵中——它被一只斑馬踢了一腳,并在一個時辰后死去。
唐劫的收養計劃就這樣宣告失敗。
不過他并不氣餒。
既然跨物種的收養無法成立,按么跨物種的婚姻總可以吧?
于是,呼倫特大草原上很快又刮起了一股跨物種的愛戀風。
蒼狼與鬣狗,禿鷲與金雕,豹子與獅子,甚至還有河馬與犀牛,黃鹿與長頸鹿。
一只胡狼愛上了一只母象,它努力的想要爬到那只象的背上去,并把自己的老二塞到那母象的身體中。但這個動作的難度實在太大了,它最終沒能完成這艱巨的使命,反倒被母象一腳踩死。
大部分的跨物種婚姻依然沒有好結果,就算成功結合了,也不會擁有后代。
但是總有成功的。
唐劫來到大草原的第十八個年頭,呼倫特大草原已經成了一片充滿獵奇色彩的世界。
命運之網在這里扭曲成一團亂麻,幾乎每個物種之間都存在著超乎尋常的關系,并發展出各類奇特的友誼與愛情,誕生出無數令人難以想像的結晶。
各種沒有見過,難以想像的生物在草原上奔跑,獵食,讓世界變得眼花繚亂,就連身為肇事者的唐劫自己有時都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這段時間伊伊來看過唐劫兩次,面對大草原上唐劫的作品,她也傻掉了。
這種胡作非為式的亂牽紅線,在某種程度上其實頗能給于人意料之外的快感,于是她親手捉了一只獅頭狼作為自己的寵物,并給林忻帶去一只豹身狐。可惜在離開大草原后不久它們就死去。
伊伊為此又來帶走幾只,卻無一能夠養活。
這使唐劫意識到,生活在大草原上的這些生物,可能已經不適合外面的世界了。
這種不適合不是環境的變化,而是另一種東西——命運之網。
扭曲的命運之網籠罩著呼倫特大草原,讓這里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這張網是唐劫用了二十年的時間編織起來的。
它代表了唐劫的意志,是他的意志在這片草原上的直接體現。
當這片網完成的時刻,唐劫想做任何事,只需輕撥一下這命運之網,這件事就必須會發生。
無需出手。
那一刻,唐劫明白了。
這就是命運道!
曾經的悟道,只是讓他看到了密布在世間的命運。
但命運的線不是不可以被改變的,它們可以被撥動,被利用,被切斷,被扭曲,甚至被重置。
二十年呼倫特草原的游歷,與狼共舞,讓唐劫在無意中編織出了屬于自己的第一張命運之網。
在這里,他的意志就是一切。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象紫府那樣使用法術,輕撥命運,法術立成,一如念動法生。
可以說這里就是他的主場,如果是在這里戰斗,他不懼紫府。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就無敵了。
呼倫特大草原上的這種命運之網從編織之日起,就一直在受到外面更大世界的命運之網的侵蝕。
它之所以能存在是因為有唐劫一直在編織,而且編織了整整二十年。
可如果有一天唐劫停下了,或者離開了,那么它就會漸漸消散。
扭曲的命運會被這世界原本的命運漸漸更正回來,同化回來。
命運總是驅于同一個方向,不是你同化它,就是它同化你。
如果唐劫可以把他的命運之網編織滿整個青云界,那或許他就是這世界的王。
不過那太大太難了,而且即使這樣,超脫青云界,依然有更大的命運之網在籠罩,在侵蝕,那是整個星羅大千界。
當呼倫特大草原的第一張命運之網編織完成時,在唐劫心口間,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片道紋。
不是一條,而是一片。
那是命運之道具現化的顯示,不是借助于已有的道則,而是靠著自己的領悟,唐劫入道了。
不過唐劫對此并不在意。
超脫的意義在于不再去追求結果,只靜靜的享受過程,至于結果,那只是伴隨著過程出現的——唐劫甚至沒有去數有多少條道紋。
他依舊在大草原上漫步著。
不再嘗試編織命運,而是看著它一點一點消逝,被青云界的命運之網侵蝕,逐漸恢復大同。
曾經的繁華不再,呼倫特大草原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有起,有落,有得,有失。
唐劫編織了自己的第一張命運之網,并看著它走向滅亡。
來到大草原的第二十三個年頭。
唐劫在大草原上認識的最后一位朋友,一只變種小獾熊因病去世。
在埋葬了它后,唐劫離開了這片土地,離開了呼倫特大草原,向其他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