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南枝

第一百零二章 劫富濟貧,天下大同

蘇南枝走下馬車,循環望去,在看到那女子時眸中閃過詫異。

此人面熟,見過。

她是來嵩陽遇襲時,那假冒難產孕婦的女海盜。

“是、你?”女子提刀的手一抖,后退兩步,咽著口水道,“何爺爺你趕緊帶人撤!我斷后!劫不得,劫不得,就是她讓海盜全軍覆沒的!她強的很,她武功很好,此處必定隱藏了暗衛!

“那啥,真是有緣啊漂亮姐姐!現在我麻溜滴滾蛋,您繼續趕路——”

“慢著。”

女子僵著脖子,擦著汗轉身:“漂亮姐姐有何吩咐?”

“這官道顛簸崎嶇,斷樹亂石擋道。男的負責清理路障,女孩子侯在馬車旁,護送我到縣城區,屆時支付你們三百兩白銀酬金。”蘇南枝看向提刀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一聽有三百兩,女海盜收刀入鞘,當即咧嘴一笑,小麥色的臉頰浮出兩個梨渦:“我叫燦夏!燦爛夏天的燦夏。”

“死水縣再窮苦,也不能行搶劫之事。”蘇南枝走下馬車,視察山脈:“此縣本就土匪橫行,你們再搶,只會讓天下人都覺得死水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無人敢來貿易經商,死水縣才一直窮。”

燦夏沉默半晌后,高聲道:“我這叫劫富濟貧!偷富人小錢,養活村里的老弱婦孺,重新分配財富資源,實現你好我好的天下大同!”

蘇南枝被她奇奇怪怪的思維邏輯逗樂了:“那你做海盜劫船,也是為了養活這群孩子和老人?”

燦夏朝自己豎起大拇指:“怎么樣!我很厲害吧?死水縣就是蜀州累贅,沒官府管。我又聽說天子把死水縣劃給了什么南枝縣主做封地,嘖,這縣主遠在京城衣食無憂、權貴無雙,哪能管我們的死活?”

“誰說縣主不管你們死活?!”春盛辯駁。

“京城女子最緊要的是嫁個好夫婿,她哪里有空管我們啊!就算要管,那個天下第一美人的腦子夠用嗎?笑話!百年來沒人能治理好死水縣,她更不能了!”

蘇南枝水眸不起波瀾,嘴角始終勾著淺淡的笑:“既如此,那燦夏,我要你和這死水縣數萬百姓看著,親眼看著這位南枝縣主究竟能不能將死水縣治理成富庶之地,讓路邊不再有餓殍,讓百姓安居樂業。”

她一雙璀璨如皓月的美眸,倒映著死水縣崇山峻嶺、巍峨山川,潑墨般無邊無際的綠林碧海在她瞳孔中凝聚,燦爛的陽光在蠶絲雪裙上熠熠生輝,笑意淺淺,眸光溫柔如星光,說出的語句卻如此鏗鏘有力,直擊人心。

就仿佛有一絲天光,照進了昏天黑地的死水縣。

死水縣百姓早已心生絕望,可這一刻,有人說,南枝縣主要救你。

燦夏打量著眼前美到極致的女子,總覺得她與別的美人不一樣,忽然就心生澎湃,一股腦地激動感慨:“如果你是縣主就好了!你擊退海盜時有勇有謀,武功不差,長的漂亮還不是花瓶——”

“我就是。”

“啊啊啊!?什么?”一聲尖叫劃破長空,林中飛鳥盡數亂竄,“你就是??”

“噓。”蘇南枝指尖點著她唇。

燦夏連忙捂住嘴點頭如搗蒜,心情復雜的難以形容,不可思議極了,她就隨口感慨一句,哪想眼前的人居然是真的南枝縣主,那她方才還說了南枝縣主壞話,立刻道:“我我我方才不知你——”

“不必道歉。你可愿幫我做事?給你酬金。”

“我愿意!”

蘇南枝面色凝重了些:“我需要你幫我去開山村找叫何強的漁民,李三的樵夫。”

“開山村?我們就住在開山村啊!何強……”

“何強是我大兒子,整個開山村就他一個叫何強。”何老頭累的哼哧哼哧,搬完斷樹后跑過來,小心翼翼地問,“老板,您找他作甚?他四年前就染疫死了。”

“我翻過縣史,四年前縣城并未爆發瘟疫。”

何老頭唉了聲:“那是小規模的瘟疫急病,十三個人染病死后,瘟疫自己就消失了,便并未上報。”

“瘟疫爆發還能自行消失?”

“那年正盛夏,太陽把瘟疫曬死了吧。”

何老頭抬袖抹抹眼角:“死的十三人,是我老婆子、三個兒子兒媳、四個孫子、高山村砍柴的樵夫李三夫婦。我大兒子邊打漁邊參加科舉,鄉試前二十呢!眼看就要有出息了,卻不想逢此變故……當年只留下個三歲小兒子,如今也呆呆傻傻不怎么說話……”

“何老爺爺你哭什么啊?你把我當成你親兒子不就好了?你想哪個人,你就把我當成哪個人,我既當你的孫女、又當孫子、兒媳,好不好?”燦夏看著老人被淚浸濕的袖子,急地好一陣安慰。

何老頭哎呀幾聲,像個老小孩般反駁:“我哪里哭了?袖子是今晨打漁濕的還不行嗎?”

“今晨你就沒打漁!”

看著吵吵鬧鬧的二人,蘇南枝心沉入冰湖。

死了。

也就是說,目擊證人在事發當年死了。

死的真湊巧,而那場瘟疫也來的莫名其妙。

瘟疫的傳播速度極其可怕,自行消失絕無可能,或許,他們并非死于瘟疫,而是死于……會出現瘟疫癥狀的毒藥?如果是死于毒藥,真兇竟為了殺何強滅口,而狠心連殺數十人來制造瘟疫假象。

其心可誅!

蘇南枝看著頭戴草帽,瘦骨嶙峋皮膚蠟黃還樂呵呵的何老頭,若非兒子們全死,他應該是個子孫滿堂的幸福老頭吧。

一行人走了大半個時辰,便進入縣城內。

豈止是臟亂差?入目窮困潦倒,人煙稀少!還不如說是小集市。

連主城區都如此蕭條,她無法想象百姓怎么活。

蘇南枝心一酸,讓春盛支付三百兩銀票的酬金。

“是、是銀票誒?”何老頭興奮地到處跑,摸了又摸,“我活一輩子都沒摸過銀票!這得多有錢的人,才能隨手揣那么多銀票?”

聽說銀票,一群披頭散發的乞丐便如惡鬼般沖上去。

他們眼冒綠光,大的五六十歲,小的七八歲,個個身穿破洞補丁的麻衣,齊齊跪倒在蘇南枝腳邊:“善人、大善人,給口吃的吧……”

“不給,那就搶!”

難民堵上去,將蘇南枝與春盛這些細皮嫩肉的人當做盤中餐!搶不到錢,若食人肉可果腹……

蘇南枝緊閉美眸后一睜,她不想傷人,可需要震懾難民,從這混亂不堪的秩序中艱難建立規則,正要拔出纏腰軟劍,下令讓便衣侍衛現身時,一個清瘦書生推開難民,按住了她的手:“縣主,不可。”

他是先前圍觀她訓斥長舌婦的病弱少年。

“你是誰?”

“在下,溫言斐。”

“……是你啊,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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