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源低聲說道:“徐大人一直想將賬冊拿到手,為此還跟小沈大人都動了手,想是他應該想要趁此機會徹底肅清漕運,替陛下解決心腹大患……”
“你知道什么!”
天慶帝面色冷沉打斷他的話。
要真的只是想要借著私鹽案肅清漕運,徐立甄何必遮遮掩掩,他大可一早就下令拿了扈家的人,讓人前往扈家搜查,那東西既然在扈家,搜遍扈家上下怎么樣都能找的出來,可他偏要偷偷摸摸。
先是滅口,后是奪取賬冊,鎖拿沈卻,從頭到尾都沒朝著宮中傳訊半句。
呈州那邊若不是沈卻拼死將賬冊送出,怕漕運上從頭到尾都不知情,這般不敢讓人知曉暗中行事,要說他沒私心怎么可能?
天慶帝一直以為徐立甄跟朝中其他人不同,才放心將他起復后依舊留在都察院里,甚至還曾想著要將人重新提拔起來,替他監察百官,可沒想到,他到底還是起了異心,那賬冊到手能干什么,他怎會不知?
“朱英和郭躍光呢?”
“已經去了刑部了。”
這二人雖然是漕運司官員,可都是“戴罪”上京的,朱英還好一些,眼目前暫時還沒有什么暴露出來,可郭躍光的兒子卻是實實在在牽扯到了私鹽案里,兩人自然也就沒了外官入京該有的待遇,直接就去了刑部那邊。
該入獄的在牢里待著,沒入獄的也在刑部廂房暫住。
馮源說道:“太子殿下已經在準備堂審之事。”
天慶帝聽聞太子后,神色冷淡了些:“盯著些。”
他沒說盯著什么,可馮源卻是明白。
馮源頓了頓:“還有一事。”
“什么?”
“薛忱有下落了。”
天慶帝豁然抬頭,眼神陰沉下來:“人在什么地方?”
“江南。”
因漕運司一行人入京,京中暗潮翻涌,不少人都動了起來。
沈家這邊,沈卻和沈忠康他們也越發忙碌,白天幾乎很少見到二人身影,薛諾也沒做什么多余事情,只一直留在沈家這邊,直到堂審這一日,薛諾早早就帶著金風到了刑部衙門對街的酒樓。
這樓上視野極好,剛好能瞧見刑部的方向。
她半開著窗戶靠在窗邊目視那邊,就見到有馬車陸陸續續地停在刑部門前。
“來的人還不少。”
薛諾定定看著那邊有人陸續進了刑部之后,才收回目光朝著金風問道,“孟德惠的事情查的怎么樣了?”
金風低聲道:“孟家其他人沒什么問題,孟德惠表面上也極為清廉,整個孟家都顯得格外干凈,還是探子連跟了數日,又盯著孟家所有人,才發現孟德惠在外養了一個外室。”
“外室?”
金風點頭:“那外室姓彭,說是江南富商彭家的庶女,實則是成國公府特意訓練出來的瘦馬,頗懂營商手段,孟德惠很多暗地里的生意都是交給彭氏處理。”
“那彭氏對外宣稱自己是喪夫不久的寡婦,身邊還養著四歲大的孩子。”
孟德惠做的極為隱秘,每隔數日才會去見那外室一面,而且每次去時都十分小心,要不是邱長青的人日夜不間歇的盯著,又剛好撞上了這次孟德惠身邊的人去給那彭氏送東西,恐怕也很難發現。
薛諾靠在欄桿上靜靜聽著。
金風繼續說道:“青鳥讓人去查了彭氏的底,發現她手中經營的那幾處鋪子生意都極好,特別是布莊,進貨出貨不斷,盈利也十分驚人,單是今年年后到現在不足半年時間,經她手的銀子就足有七、八萬兩。”
薛諾聞言頓笑:“她那怕不是布莊,是銷金窟吧。”
京城是繁華,可越是繁華之地,生意也就越不好做,特別是權貴聚集的地方,如衣食住行這種很難虧損的生意,幾乎都被權貴府邸和一些關系戶占了個干凈。
那彭氏既然被孟德惠暗中養著以寡婦示人,身份必然不能讓人知道。
孟德惠為人謹慎怕落人把柄,也不會輕易在明面上幫襯那彭氏的生意,換句話說,以彭氏一個外來客商,又是個女人,單一個布莊半年就能有七、八萬兩的毛利,早就該被人盯上了。
金風說道:“邱大人也是懷疑那彭氏暗中有別的生意,所以混進彭氏布莊查了,發現那布莊進出貨的價錢相差不到一成,甚至還有些賠本賣吆喝,而且每次彭家商船進出之時,除了布匹之外都會帶上很多私貨。”
“私貨?”
“絲綢茶葉,鹽鐵武器,大部分都是些朝廷不允買賣的東西,而且數月前彭氏還曾在碼頭附近借過十個倉庫,青鳥讓人查了,那倉庫里存放的全是糧食,后來被彭家商船運往了南地。”
碼頭的倉庫都是極大的,能用十個倉庫來裝的糧食,總不會是自己吃的。
想想數月前延陵水災后不久,官倉就被人搶了,朝廷災糧送到之前曾有過一大批糧食高價售賣,一斗米賣出了平日二、三十倍的價錢,薛諾就明白了,這孟德惠發的不僅是私鹽的財,居然還有延陵水災之后的國難財。
她一直以為那次是江南附近的糧商暗中兜售糧食,可沒想到是京中的人摻合了一腳。
“呵!”
薛諾冷笑出聲。
踩著人命賺錢,能不盆缽滿盈嗎?!
“孟家其他人知道這事嗎?”
“應該不知道。”金風說道,“孟德惠的妻子柳氏出身永順侯府,為人十分強勢,孟德惠對外也一直跟她夫妻恩愛,為官清廉,孟家內里花銷雖然不小,可很多都是柳氏拿著嫁妝補貼。”
要是知道,柳氏怎么肯?
薛諾聞言險些被孟德惠這騷操作給逗笑了,感情這位戶部尚書在外賺的肥得流油,養著嬌妻佳兒闊綽至極,在家卻是一毛不拔,還用著妻子的嫁妝,那柳氏知道了還不得撓花他的臉?
“如今的永順侯是誰?”
“柳林能。”
薛諾微歪著頭想了想,她倒是記得柳林能是個極為好臉面的老頭子,仗著曾經在先帝跟前有過從龍之功就自持甚高,對誰都一副瞧不上眼的樣子,最重要的是那老頭子性情沖動忍不得半點委屈。
當年母親還在時,那老頭子稍稍受點兒氣就能鬧的天翻地覆,誰要是掃了他顏面,他就能跑進宮里纏著天慶帝撒潑甩賴地要“公道”,還曾經被母親削過兩回。
薛諾忍不住搖搖頭,那孟德惠娶了柳家的女兒還敢這么玩,他也是膽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