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復生?”賀淳華喃喃重復一句,“是啊,過去這十個多月,真沒哪一天能像今日這般高興!”
“川兒懂事了,出息了,跟從前大不相同,還當上了嶸山的特使。”應夫人笑道,“正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真是你們老賀家的氣運。”
說起這個,賀淳華臉上終于綻開笑容,輕輕拍桌:“這真是天助我也!”
撥款權就掌握在長子手里,鳶廷想拿到這筆錢,對賀家可就得再上心一點。
賀淳華手里的籌碼,又多了厚厚一摞。
時也,運也。他若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恐怕上天反而要責備他。
應夫人又問他:“失憶快一年,你說川兒的經歷真那么離奇?”
“那你說,他去哪兒了?”
應夫人推他一把:“我怎么知道?”
“誰也不知道,所以他怎么說,我們就怎么信。”賀淳華抿了一口殘酒,“至少他全須全尾、活蹦亂跳回來了,還給我們送了一份厚禮,不是么?”
失憶?他才不信。
這十個月的時間里,長子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為什么氣度和修為都有巨大變化?
賀淳華凝視長子時,根本看不透他。
寶劍鋒從磨礪出。渾渾噩噩過日子的人,怎配有這種改變?
應夫人哼了一聲,差點忘了丈夫有多袒護長子。
“川兒任嶸山特使,你既不打算隱瞞,這消息兩天內就會傳遍都城。到時候壓力排山倒海而來,你得叮囑他千萬頂住。”
“我看哪,用不著我叮囑。”賀淳華呵呵一笑,“川兒已經長大了。”
“我們上次路過石桓,柯繼海盛贊他是將才。”應夫人托著下巴想了想,“對了,要不要給川兒尋一門親事?連越兒都……”
“要!”賀淳華點頭,“夫人提醒得好。”
“哎?”從前每提此事,丈夫都說不急不急,今回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應夫人有點意外。
“再過幾個月,川兒就滿十八歲了,也是老大不小。”賀淳華沉吟,“尋一門好親事,盡快完婚!”
“盡快?”應夫人好笑,“你想抱孫子了?”
“當然了。”賀淳華毫不諱言,“跟他同齡的,都當爹了。”
這一次,他的笑意沒到眼里,連應夫人都看出來了。
應夫人起身離開后,吳管家就過來了。
“老爺,大少爺帶來的嶸山弟子都安置在府里了。有個喚作裘虎的說自己是貼身護衛,必須跟大少爺住在一個院里。大少爺也同意了。”
賀淳華嗯了一聲:“隨他去。你讓人去套一套這些嶸山人的口風,看川兒到底是怎么進的嶸山宗,又在那里做過什么。”
“是。”吳管家還要稟報一事,“方才丁作棟來匯報財務,順便請辭。”
“請辭?”賀淳華眉頭皺起,“為什么?”
丁作棟是打理產業的一把好手,比賀淳華從黑水城帶過來的都給力。賀淳華馬上反應過來:“哦,他是跟著川兒一起來都城的?”
“他沒這么說,但我想應該就是。”否則怎會那么湊巧,丁作棟昨天到達,大少爺今晨出現?“他請辭的理由,就是要回去追隨大少爺。”
一來沒分家,二來賀靈川從前在夏州的產業都轉到賀淳華手里了,長子在鳶都可沒什么基業,丁作棟能打理什么?
他在這時候請辭,表態的意義更大。
長子這么有魅力?是什么原因讓丁作棟這個老油子對他保持忠誠?賀淳華嗯了一聲:“單游俊呢?”
“不太清楚。”
他這兒子還是個戀舊之人,賀淳華沉吟:“嗯,你去查一下,除了嶸山門下,他還帶了什么人過來。”
可別到時候讓他措手不及。
吳管家應了。主仆多年,他基本猜到賀淳華心里所想,又問道:“要不要派人去大少爺待過的地方查一查……”
“沙埠頭?”賀淳華想都沒想就道,“不必。他誆我們呢,查也查不出東西來。”
落水以后失憶?呵,他半個字都不信。
長子若真是有心騙他,怎會編出這么扯淡的謊話?
“撒個謊都不走心!”
吳管家不敢多說,就立在邊上。
賀淳華收斂怒氣,看他一眼:“還有什么事?”
“老爺,黑水城來消息了。”
“嗯?”賀淳華有點意外。
賀家幾乎被老國君滿門抄斬,他十一歲被發派黑水城,歷盡艱辛才爬上郡守之位,對那里還是很有感情的。
但他都離開千松郡一年多了,黑水城能有什么事?
“今年二月,盤龍沙漠的狂沙季突然消停了,一直到現在也沒再發作,并且沙漠里已經下了七八場場雨了。空氣太溫潤,有些黑水城民不習慣,還起了濕疹。”
賀淳華皺眉:“盤龍沙漠不起狂沙,還下起雨來了?”
這個季節多雨是沒錯,但下在盤龍沙漠?
對黑水城來說,這果然是巨變哪。
“對,連三尸蟲也不出來了。”
“等下,這個確定嗎?”賀淳華一驚,“三尸蟲也消失了?”
“千真萬確。”吳管家繼續道,“我們留下的人說,現在盤龍沙漠就與普通沙漠無異,沒有發狂的人和獸,往來商旅可以隨便行走,不必再拘于紅崖路通行。”
“甚至、甚至沙漠里出現了綠洲,盤龍廢墟里面也開始長草了。”
“這是怎么回事?”賀淳華沉吟,“過去一百多年,狂沙季從未缺席。”
他和孫孚平等人一起進過盤龍沙漠,很清楚狂沙季是大方壺引起的。
現在狂沙季突然消失了,沙漠又開始下雨,最大的可能就是大方壺起了變化!
大方壺……
想起這件神器,賀淳華就有些心動。
從前跟孫孚平進盤龍沙漠,除了上命難違之外,他對這件重寶也有些念頭,只是后來發現實在帶不走才作罷。
“黑水城、紅崖路附近謠言四起,說盤龍廢墟時常夜放寶光,大方壺就快要問世了。”
賀淳華嗤地一聲笑:“無稽之談!”
他自己去過廢墟、進過秘境,卻帶不走大方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