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頭

188 深夜送信

一行人剛回到張家,去了松鶴堂,張老太太一聲“你可知錯”,問的嚴厲之極。

“孫女知錯了。”

張老太太聽得一愣。

這錯認得十分干脆,倒不像是那個曾當眾頂撞她的固執丫頭。

本準備了一肚子訓誡之言的老太太不由覺得陣腳被打亂,一時竟都不知道該怎么罵了。

罷了,看孫女此時這般乖覺的模樣,想來也不是今晚之事的主腦,必是跟在定國公府和王家那幾個孩子后面瞎胡跑著玩兒的。

要知道,能想出綁人這樣膽大包天的餿主意的,十有八九是王家的小子;而有膽子攛掇著那隨從帶著刀劍在小時雍坊里肆意妄為的,除了定國公府里的小霸王徐永寧之外,還能有誰?

她明白了,她已經將事情的經過全部想明白了。

“母親,今晚之事怪不得蓁蓁。”宋氏壓低了聲音說道:“依媳婦之見,那蔣姓的黑心小賤人,要害的人許是蓁蓁……”

她女兒是小時雍坊里最貌美的小娘子——這一點還有什么值得懷疑嗎?

旁人的注意力不在此,不去深究,宋氏卻是不得不去細想的。

“不管如何,此事已經真相大白。氣既是出了,那些討不了好的話……咱們也就不提了。”

張老太太給了宋氏一記“你懂我懂就好”的眼神。

張敬和紀氏都點頭附和。

對自家三姑娘的顏值,大家普遍都是很有自信的。

但這事做到自家人心中有數便好,提了反而沒好處。

“可三丫頭不罰不行。”張老太太主意已定。

今晚之事鬧得這么大,雖說三丫頭不是主要的討論對象,但行為多少有些出格,若是張家對此不聞不問不罰,定會落個家風不嚴的名聲。

對已經退了一次親的三丫頭也沒好處。

“今夜先罰你去祠堂思過,另再禁足三日,你可愿認罰嗎?”

張眉壽還未來得及回答時,宋氏就忍不住心疼地道:“老太太,蓁蓁還小,上回剛被罰過跪,那膝蓋上的傷都還未好全呢……”

她雖也明白婆婆的用心,可確是真的不忍心。

張眉壽轉頭看向宋氏,認真地道:“母親,祖母只說讓我去祠堂思過,又沒說非得讓我跪著思過,祖母這般心軟,定是舍不得我隔三差五地跪的。”

張敬亦一本正經地道:“蓁蓁說得對,二嫂多慮了。”

“咳咳!”正吃茶的張老太太險些嗆住。

不帶這么鉆空子的啊!

可偏偏抬起頭,就對上了孫女純真且充滿信任的眼神。

罷了罷了!

二兒子不在家,又剛掀出了那樣的陳年往事……她不妨寬容些,全當彌補二房了。

且此番三丫頭雖是胡鬧,卻也是受害人沒錯。

宋氏見狀,鼓起勇氣道:“老太太,媳婦聽阿枝說,蓁蓁晚飯只用了半碗粥,方才那般折騰,想必早該餓了,若此時去祠堂關上一夜,未免難捱了些,不如……先罰她吃上兩個燒餅如何?”

張老太太聽得眼角抽動。

吃兩個餅子也叫罰?

“老二媳婦,你這叫縱容溺愛!”張老太太氣得敲了敲手中的拐杖。

且要說也該避開下人悄悄地說,當著這么多下人的面,她這個老太太若是答應了,豈不顯得太不威嚴了?

其次,干吃燒餅,不好克化,于養生不利,怎么說也該再配上一碗綠豆百合湯才行……

于是,張眉壽此番被罰去祠堂,這廂宋氏剛差人送來軟墊薄毯,那邊便有阿荔提著食盒正大光明地來送吃食。

祠堂里燭火長明,張眉壽坐在軟墊上,毫無睡意。

“你去打聽打聽,柳家人走了沒有,大房那邊又是什么情形。”

張眉壽對一旁搖著扇子替她送涼的阿荔說道。

阿荔點頭,將扇子放下。

這消息似乎不難打聽,阿荔很快便回來了。

“柳家那對夫婦還沒走呢,說是本打算走的,只是老太太挽留,說讓他們明早再動身。”

張眉壽心中有了數。

柳家兄嫂果然是帶著任務來的,如今得了張家不與柳家為難的準話,他們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會再去理會柳氏的死活,急著回去給家中回話也是正常。

而祖母思慮周全,為防外人瞧出異樣來,自然不愿讓柳家兄嫂天黑上路,想來這才多留了他們一夜。

阿荔將聲音壓低,繼續說道:“大太太如今仍被關在后院,大老爺還歇在客房,說什么都不愿意回院子,還一會兒大哭一會兒大笑的——姑娘,您說大老爺該不會要步老太爺的后塵了吧?”

“……”張眉壽聽得語結了一瞬。

看來大伯這回真是被刺激狠了。

但由此看來,在被戴綠帽子這件事情上,男人的接受能力似乎普遍比女子來得差,她上輩子一而再地被戴綠帽子,不還活得挺精神?

“姑娘,奴婢突然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張眉壽看向阿荔。

“什么事情?”

阿荔說話時,目光看向祠堂上方的牌位,眼神認真且難掩興奮地問道:“您說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在這兒瞧見大太太的名字啦?”

張眉壽聽得吃了一驚。

這就是她所謂的“很有意思的事情”?

阿荔瞧見自家姑娘吃驚的神情,頗有些不解。

難道姑娘被嚇到了?

不可能呀,姑娘可是帶著她深夜挖墳都面不改色的人,她都還沒學到姑娘的十分之一呢!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張眉壽干笑了兩聲,道:“確實挺有意思的。”

親眼瞧著仇人變成冷冰冰的牌位,可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嗎?

只是這件事情注定要避人耳目的處理,大伯娘也會有一個正當的死法兒,死后還能入祠堂,真是便宜她了。

與此同時,一名長相普通的小廝從張家三房行出,一路疾行,自后門出了府。

夜色濃重,小廝的身影很快被掩沒在長街之中。

三房內,紀氏讓守夜的丫鬟去了外面守著,又吹熄了燈火,才在床帳之內開口向張敬低聲詢問。

“老爺為何要深夜命人出府送信?”

又是給誰送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