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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先生之所以十日半月才來一回,只怕不是不愿教,而是……沒有太多東西可教了罷!
還有,等日后,她若再聽到誰在背后瞎胡揣測,對張妹妹冷嘲熱諷,她便能放開手腳,使勁兒地懟回去了!
劉姑娘盯著眼前的畫,莫名興奮期待。
畫紙上的墨跡還未干,顯然正是張妹妹剛畫完的那一幅。
畫幅不大,線條亦是簡潔,確可見是隨手之作——但卻勝在流暢之余,更有栩栩生機,躍然眼前。
便是她不甚懂得鑒畫,可也能輕而易舉地看得出來,作畫之人的功底非同一般。
李東陽李大人常說,作畫這種東西,才是真正地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畫,人皆可畫,可畫至何等境界,便只有看天賦的份兒了。
故而,她此時便敢斷定,張家妹妹必然在刻苦之余,更有天分。
劉清錦在內心長出了口氣。
呼——
張妹妹怕是永遠都不可能知曉,她為此同人辯駁了多少次。
眼下看來,根本是她杞人憂天了。
張家大公子那般天資卓然,生來不凡,試想他的妹妹,又怎會差呢?
劉姑娘盯著那畫瞧了又瞧,莫名就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于是,心中那些贊美之辭,更是不吝嗇地往外倒。
最后又道:“……要我說,張妹妹才是真正地深藏不露,如若不然,小時雍坊里,定是要出兩位名動京城的才女!”
她指得另一個,自然是秦云尚了。
饒是厚臉皮如張眉壽,在這般盛情夸贊之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不禁認真審視眼前這幅隨手之作——當真……有那般好嗎?
咳,好像確實還不錯。
但生而為大家閨秀,虛偽的謙虛是不能少的,因此便道:“劉姐姐當真過譽了,且這畫也算不得是我一人所畫,其上用色,皆是家中兄長在旁指點呢。”
劉姑娘怔了怔。
那要這么說的話,她方才……豈不還是夸得太輕了些?!
“咳……”劉清錦拿起那畫紙,狀若認真地又打量了片刻,復點著頭道:“這用色,委實配得極好,實乃錦上添花,渾若天成。”
越看越讓人喜歡了怎么辦?
甚至有了一種想要據為己有的危險想法。
“張妹妹,不知這幅畫,可否贈予我……”
劉姑娘喃喃著道。
欸?!
為什么……把心里話就這么說出來了!
劉姑娘臉色變幻,神色尷尬。
張眉壽驚訝之余,只覺得受寵若驚。
說起來,還沒人……跟她張眉壽“求過畫”呢。
“劉姐姐若喜歡我的畫,改日我特地為劉姐姐畫上一幅便是。”她認真地道。
眼前這幅實在過于隨意了些。
若劉姐姐拿回去之后再給旁人看,尚且不足以彰顯她的才氣,也有損云先生威名。
咳,雖說她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云先生原本也并不在意這些,可既要送畫,理應要送一幅像樣兒的才是,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實在不合適。
誰知劉清錦一聽便搖頭道:“不必如此麻煩,我覺著這幅,就極好。”
“不麻煩,橫豎我平日里閑來無事時,多是靠畫畫兒打發時間。”
“可……可我覺得這幅畫,極對我眼緣。”劉姑娘掙扎著堅持道。
卻已在心底喊起了“救命”——
天吶,她今日究竟都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可為何偏偏還根本停不下來呢!
張眉壽聽到這里,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合著劉家姐姐想要的不是她的畫,而是經了她兄長指點過的東西……
好么,她還以為,如今她也有仰慕者了來著。
哎,這世道,還真是現實又殘酷——看來她的自知之明還是不夠啊。
張眉壽在心底嘆了口氣。
“若劉姐姐當真不嫌棄,那只管拿去就是了。”
劉清錦如獲至寶,連忙道:“多謝張妹妹割愛。”
她一定……妥善保管。
兩日后,張家的回信,傳達到了齊家。
此時,齊家二公子齊章,正在房中看書。
沒辦法,母親有令,說是“事成”之前,恐張家要二次驗看,不……是相看,故而暫時不許他練武。
在軍營里待了這些年,常是回營便倒頭大睡,早沒了看書的習慣。
他原以為那些詩詞歌賦,于他而言會十分枯燥,可誰知當真讀起來,倒也有些意趣。
尤其……是類《關雎》之流。
可讀了幾日下來,仍未等到張家的回信,他便覺得這些詩詞讀起來有些變了味道。
不過,也不打緊。
這等事情,最是勉強不來。
這家不成,還有別家——對于娶妻成家,他向來并不過分看重,只是母親為此格外憂心。
齊章這般勸慰自己。
可不知因何,此時便是這兵書,也不大能看得進去了。
他干脆將兵書放下,起身朝院中走去。
正是此時,忽有一名隨從快步從外頭走了進來。
“將軍!”
隨從腳下生風,喜形于色。
齊章不可查地皺眉。
怎么好像大家的心情看起來都很好?除了他之外。
“將軍,屬下方才聽說了一個好消息!”
隨從曾是跟著齊章上過戰場的,因此稱謂一直改不了。
“什么好消息?”齊章渾不在意地問。
“……張家,小時雍坊里的那個張家,聽說同意了與將軍的親事了!”
齊章神色一滯。
“當真?”
“千真萬確,屬下可是親耳聽到的!”隨從滿臉興奮。
他們將軍,總算是能娶上媳婦了!
那個,雖然這么一說,顯得他家將軍十分掉價,可……這可是娶媳婦啊!
齊章好一會兒,才正色點了點頭,道了句“知道了”,便轉身回了房內。
他面上不曾顯露出情緒來,只在屋子里來回踱了會兒步,攥了攥拳,最終又重新拿起了書卷來。
不對,不看兵法了,他的詩集呢?
待合完八字,就近擇了納吉的吉日,齊張兩家定親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
齊家也是書香門第,且齊章年輕有為,任是在任何人眼中,這都是一門好親事。
于是,先前那些縈繞在張眉嫻乃至宋氏身上的惡意揣測與流言,也都隨之不攻自破了。
東長安街,一家繡品店內,便有幾位婦人在議論此事。
“張家運氣倒是不錯,出籍之后,還能這般風生水起的。”
“可不是,張家老爺如今在工部,過繼來的女兒又許給了五品將軍做正室,當真是……”
婦人說到此處,忽然被一道緊繃著的聲音打斷——
“張家?哪個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