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兒當真只是為了科考之事,才暫時不愿議親?”劉健看著張巒,神情里透出認真來:“張賢弟……咱們相交多年,你便是有什么心里話,也不必顧忌,只管同我直說無妨。”
當真只是為了讀書,還是說……另有心儀之人?
還是張家已有想要結親的人家?
亦或是,礙于他劉家嫡女的身份,不好直接答應?
再者是其它不便明說的原因?
總而言之,他想知道究竟,而后或‘對癥下藥’也好,或干脆死心也罷。
張巒笑著搖頭。
“劉兄想到哪里去了!你既說咱們交心多年,又豈會不知小弟的為人?既是說了,那便是實打實的心里話。”
說著,便笑著催劉大人:“劉兄吃茶,快吃茶……”
劉健心不在焉地品著茶,心中失落又莫名慶幸。
不管怎么說,他劉家的閨女好歹并沒有輸給其他女子。
如若不然,他那空有一片癡心無處托付的傻閨女,可怎么接受得了……
“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劉健將茶碗放下,笑著道:“說來慚愧,今日乃是因昨夜宿醉而告假一日,眼下尚且頗感頭痛,倒不如再回去補上一覺。”
興許昨夜醉得太厲害……眼下尚且是做夢呢
劉大人心神有些渙散地想著,已然站起了身。
張巒見狀,自是跟著起身,又忙親自相送。
待出了廳門,劉健便制止了他再往外送:“張賢弟留步,不必送了……”
張巒只有點頭,另喚了仆人替其引路。
他目送著劉健離去的身影,不由微微嘆了口氣。
劉健在家門前下了馬車,抬頭望著大門之上懸著的匾額,以及迎上來行禮的門人,到底還是接受了現實。
這果然不是做夢。
但想想也沒什么,他活這大半輩子,頗算順風順水,官途如愿,兒女爭氣孝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夫人雖總愛與他爭奪當家之位,但倒也沒能爭得過他……
如今,只是個看中的女婿沒能拐到手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這個結論,是劉大人在馬車中老淚縱橫了一番之后得出來的。
劉健剛回到院中,聞訊的劉夫人便迎去了外堂,且早早屏退了丫鬟下人去廊下守著。
“老爺,如何?”
劉夫人本是笑著問,可觸及到丈夫一雙有些發紅的眼睛,不由愣了愣。
“怎還喜極而泣了?”
劉夫人繼而有些無奈地道:“一把年紀了,何至于如此……”
“什么喜極而泣……”劉大人在椅中坐下,沒好氣地道。
這女人真是忒沒眼色了些。
“還不是昨晚你一直追問,使我沒能歇好,這才熬傷了雙目。”
聽得此言,劉夫人抿了抿嘴,笑笑沒說話。
丈夫好面子,她不戳穿也罷,總歸消息是好的,就是喜事。
“張家可說了何時上門提親?”
“提什么親……人家壓根兒就沒點頭。”劉大人無奈至極,嘆氣連連。
好歹也是老夫老妻了,究竟還能不能有點兒默契了?
“什么?”
劉夫人好一會兒沒能回過神來。
“沒點頭……這是為何?!”
她連忙向丈夫追問道:“莫非是已經同其他人家定下來了?”
“這倒沒有,我已問清楚了。”
“那……張家難道是沒瞧上咱們劉家不成”劉夫人橫豎想不通。
“這說得什么話……咱們兩家往來了這么久,張家什么人家,難道你還不清楚?壓根兒沒有的事,你就莫要再胡亂揣測了。”
劉夫人皺緊了眉。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張賢弟夫婦是極滿意錦兒的,只是池兒他……不曾點頭。”劉大人說到這里,看著自家夫人,忽而莫名有些慶幸。
好在有夫人在,這些話不用他親自同女兒講,若不然,他還當真不知要如何面對。
劉健這句話在心中剛落音,只聽得里間忽然傳出瓷器碎裂的聲音。
“啪!”
茶盞跌落在地,花茶與碎瓷飛濺。
一道丁香色的身影忽然從內間奔了出來,聲音發啞地喚了句“父親”,卻是頭也未抬,腳下不做停留跑離了外堂。
“錦兒……”劉夫人腳下動了動,卻到底沒追上去。
“錦兒怎么會在這里?”劉健從椅上起身,皺眉道:“你這婦人……怎也不知說一聲兒!”
“她一早便等著了,我又哪里能料到會是這般結果?”
劉夫人也紅了眼睛:“方才在里間,我可正替她琢磨著今年京中最時興的嫁衣花樣兒呢……”
“不該心急的時候你倒是比誰都急,這下好了,叫孩子怎么面對?”
“你還有臉怪我?這門親事,當初可是你一意堅持促成的!”劉夫人也是氣急了,抓起椅中繡墊,便朝著丈夫砸了過去:“既沒談成,你還回來做什么呀!”
虧還在人家吃了這些年的飯,稱兄道弟的……卻連個女婿都沒撈著,真是丟人到家了!
這一日,劉家夫妻二人大吵了一架,氣得一口飯也沒吃下。
劉清錦呆在房中至天黑,哭得雙目似核桃一般,方才遲遲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不對,出了這樣的事情,爹娘怎么沒一個來安慰她的……?
再一打聽,竟聽貼身丫鬟說:“老爺夫人拌了幾句嘴,晚飯也沒用,此時都睡下了……”
劉清錦愕然不已。
原來,事情還能這樣發展嗎?
“我去瞧瞧。”
她估摸著,爹娘真睡著是不可能的,至多是賭氣罷了。
父母年紀漸漸大了,她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瞧著,再叫他們氣壞了身子。
所以,還是前去開解一二吧……
劉清錦心情復雜地來到父母院中,卻在經過臥床的窗邊之時,聽到了父親的鼾聲。
“……回去吧。”
劉三姑娘默默轉身,對丫鬟說道。
次日午后,張眉壽去了田氏的住處。
“嬸子可還記得,先前我與你提過的、大哥身上的‘怪病’?”張眉壽坐在堂中,看著田氏問道。
田氏心口一陣劇跳,立即不安地問道:“可是又犯了?”
張眉壽搖頭。
田氏重重松了口氣。
“我今日來,是想問一問你,關于醫治此病的法子,如今可有眉目了?”張眉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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