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眉壽邊將點心往她手邊推了推,邊道:“得是遇到了才知道。”
以往她見父親母親恩愛無比,卻根本無法理解。
此時她便是將自己的體會與婉兮說了,只怕也是一樣的——
再有,她不想讓婉兮對所謂‘心悅’,存下太多虛無縹緲的幻想。
上一世,婉兮對待朱希周的執拗,叫她尚且歷歷在目。
是以,此時便多說了一句:“遇不到也不打緊,只要將眼睛擦亮些,尋個真正好秉性、心里頭也空著的,自己好生對待自己,總能將日子過好。”
秉性是最重要的。
若對方品性不佳,便是起初相互心悅對方,可日子長了,人心多半會變,心悅到底只是鏡花水月而已。
而待人接物的秉性才是一個人骨子里、長長久久存在的東西,它決定了即便沒有那份熾熱的心悅,二人的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差——在這樣的前提下,心悅自然就成了有則錦上添花,無也不傷大雅的存在。
徐婉兮若有所思地點頭。
“蓁蓁,我聽懂了……譬如張大哥這等秉性之人,無論日后娶了誰,想來只要對方非是那等作天作地之人,他必然都會是一位好夫君。”
而絕做不到自以為是,一言不合便翻臉,動輒多疑找茬的程度。
便是對方當真做了不對的事情,不好再過多包容了,他應當也只會慢慢疏遠防備些罷了。
聽了徐婉兮的例子,張眉壽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家兄長還未成親,竟要成了好夫君的模范了。
不過,她家兄長那顆心……只怕未必是空著的了。
“你笑什么呀,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徐婉兮連忙解釋道。
“我知道。”張眉壽笑著道:“我是欣慰婉兮眼光頗好。”
這一世,婉兮當真比上一世清明了許多。
二人在房中說了許久的話。
說到最后,徐婉兮慶幸又有些愧疚地道:“先前因為我們定國公府提親之事,鬧出那樣的傳言來……我真擔心耽誤了你的親事。”
那時外面都傳張家姑娘眼高手低,連定國公府都瞧不上,且看看日后能嫁到什么樣的人家去——
現下看到了吧?
可是圣旨賜婚,就要嫁到東宮去了呢!
徐婉兮十分解氣地想著,仿佛在外人眼中落了個被張家嫌棄的不是她家兄長和定國公府一般。
畢竟她也想過了,比起輸給旁人,輸給太子殿下還能來得更有面子些。
張眉壽道:“我本就不甚在意這些,只是徐二公子日后的親事,怕是多少要受些影響。”
“無妨,我祖父祖母及父親已暗下談過此事了,不打緊。”徐婉兮拿輕松的語氣說道:“娶妻娶賢,門第本也不是第一位的。”
張眉壽一時沒說話。
尋常人家,門第興許并沒有那么重要,可如定國公府這樣的世家,怎會不看重。
故而,先前定國公府上門提親,她是吃了一驚的。
到底是成不了,是以這其中的隱情,她不便去深想,也無意去探究。
但有一點,她還是想提醒婉兮一句。
“此事究竟為何會被泄露出去,可已查明了嗎?”張眉壽先是問道。
徐婉兮微微搖頭。
“你家中那位母親……你日后還當再多加提防些。”張眉壽交待道:“明面上倒不必多說多做什么,心中有數便夠了。”
“蓁蓁,你是說……”徐婉兮欲言又止了片刻,才道:“實則我也懷疑此事與她有關。但沒有證據的事情,我便也沒有多言。”
如今她懂了,她看得透的事情,祖母必然也能看透。
祖母自有思量在,她確也不必多說。
張眉壽欣慰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婉兮這一世,當真變化不小。
想來,與定國公夫人尚且健在,定國公世子與徐永寧也始終與她不曾疏遠離心有極大的關系。
這一世的定國公府,除了萬氏之外,稱得上十分和睦。
而上一世的不和睦,萬氏即便不是全部的原因,暗下卻必然也是‘出力’不少。
有些人性情敏感狹隘,自私自利,談不上多么心狠手辣,動輒下死手,可時不時地使些小絆子,躲在背后暗中插手別人的命運,也是另一種不見血的惡毒。
且上一世定國公夫人早逝,萬氏掌著整個定國公府,日子可比這一世順當多了,卻都不甘心叫婉兮兄妹好過——
這一世,她小產至今未孕,在定國公府也不比上一世那般得人心,還不知會是何等心態。
總之,讓婉兮小心些總沒有錯。
想到萬氏,徐婉兮面上忽然有些感慨。
方才說起所嫁之人的秉性問題——實則她家父親也是那樣的人。
起初萬氏過門時,她父親也待萬氏頗好,信任、尊重,維護,該有的一樣不落。甚至那時年幼的她,因此常常覺得自己被父親拋棄了。
至于父親心里還有個位置一直留給她的母親,又已有一子一女,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當初父親不愿續弦,在京中也是無人不曉——故而,萬氏當初同意這門親事時,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說得難聽客觀些,世家娶續弦,那本就是一場交易而已。
這些年來,萬家因為他們定國公府而謀到手的好處,不知有多少。
她父親也是默許的。
只要萬氏安分守己,用心打理定國公府,一切本不會如今日這般。
幼時她待萬氏尖銳了些,是不應當,可她那時當真還不懂——且她便是不喜萬氏,卻從不曾主動招惹欺負過萬氏一次。相反,皆是萬氏次次往她面前湊,她一次兩次不肯領受對方不知真假的好,次日便要傳了跋扈嬌蠻的惡名出去。
如此之下,她性情驕傲自負,自然更加不肯與萬氏親近。
甚至久而久之,她的性子也愈發浮躁。
若不是后來次次有蓁蓁的提醒,及發生的種種,叫祖母和父親漸漸認清了萬氏的心性,她怕還不知要中萬氏多少次計。
根源錯在萬氏不知足,本事與度量不夠,目光短淺,偏偏想要的又太多——這是她祖母的原話。
徐婉兮微微嘆了口氣,道:“我會當心的。”
她如今也希望家中的日子能平靜些,萬氏若能想通,自是最好。
可若再想不通,看不明白,一錯再錯,那也怪不得旁人了。
張眉壽點了點頭,端起茶盞吃了口茶。
“姑娘。”
此時,阿枝從外頭走了進來,朝著張眉壽和徐婉兮分別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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