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章拂聞言下意識地皺眉:“何為重生?”
母親交到張家老太爺手中的這則所謂秘術,他雖也極好奇過,但因此術極難鉆研,他此前曾也看過,可謂是如同看天書一般。
是以,這些年來,也并不曾對此抱有太多關注與希望。
“神魂帶著此一世的記憶,重回到過去。”張老太爺解釋著。
“重回過去?!”
便是沉穩如章拂,此時聽得此言,神情亦是大變。
回到過去,帶著記憶……
那是不是說,他或許還有機會可以改變白家的命運?!
那種刻在骨血里的執念,幾乎是瞬間便好似找到了解藥。
張老太爺似猜到了他的心思,此時微微嘆了口氣,道:“但若想施展此術,還須有一人肯為你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性命為祭——但凡有半點心志不堅與動搖,都無法成功。”
又道:“包括啟動此秘術者,亦要以自身為祭。或者說是反噬。”
章拂聞言,方才心中乍起的光明陡然間暗了下來。
“也就是說,需要以兩條鮮活的性命為祭。”他低聲道:“還須是心甘情愿為重生者赴死之人。”
而能真正做到心甘情愿,多半是極親近信任之人。
張老太爺點了頭:“大致就是如此。”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他繼續往下說道:“此術還須結合其中所攜卜算之術——正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便是指這天地間諸事,多乃萬物生息更替之道,不可逆轉。而此‘一’,便是人力可衍生出的變數所在。”
“變數……”
章拂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再次掀起了波瀾。
“沒錯,變數。”張老太爺看著他,道:“譬如某些劫數,若能為你所破,那你便是這變數。然而更多劫數,卻非是人力能夠破除的——哪怕你擁有先知之能,回到過去,暫時做出了細微改變,可這種改變,逐漸還是會被定數所矯正。哪怕是換了方式,劫數早晚還是一樣會降臨。”
章拂聽懂了他話中之意。
卻也清楚,面前之人應不會無端這般與他細致說明。
“您可是已卜算過白家之劫?”
“嗯……曾卜算過數次,結果無一不同。”張老太爺嘆了口氣:“白家之劫,乃是死劫,無變數在,無破除之法。”
“即便你或任何人得以重生,也都無法改變。”
“湘西南家的覆滅,亦是無法破除的。”張老太爺又補了一句。
章拂面上還算平靜,然微顫的眼睫之下,一雙眼睛已是通紅的顏色。
為何白家之劫便是無可破除的?
他白家世代忠直,一心為朝廷效力,怎就非死不可?!
這所謂天地,所謂定數,難道連善惡因果都可以盡數摒棄嗎?
張老太爺又吃了一杯酒。
自古以來所謂秘術,皆為禁術。
此術是逆天而為,若是簡簡單單便能參悟且啟用,且連天地也無可約束,那這世間法則豈不要全亂了套?
說白了,哪怕是這些所謂“變數”,實則亦在天道所能容納的變化范疇之內。
只要存于天地之間,便不可能真正脫離天地掌控。
哪怕天地不仁。
生而為人,處處皆是不可選擇與無法掌控。
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意便在此。
氣氛沉寂了許久。
章拂到底平復了心緒,開口說道:“據我偶然之下所知,這秘術,繼曉手中亦有一份,應是自前天門山寺主持手中取得。”
當然,比起“取”字,更多的可能是盜。
“竟有此事?”張老太爺十分意外。
章拂點頭,道:“然眼下看來,他所參透的,應尚不及您。”
張老太爺聞言捋了捋胡子,道:“這是自然,到底論起天分來,他全然不配與我做比較。”
只是壞在他這天分太足,叫他勘破了太多天機。
章拂笑了笑,并不戳破什么。
據他所知,當初張老太爺似乎是因為也想修習繼曉的攝魂之術,才致使神志不清。
“只是若想啟用這浴火秘術,其中講究過分繁瑣,因此我尚未能完全參透,也不知能否參的透……”張老太爺笑笑道:“沒準兒就是個唬人的玩意兒呢,根本用不得也是有可能的。”
章拂聽得一愣:“欲火……秘術?”
……這突然的不正經是怎么回事?
好像下一刻就可以拿到煙花之地進行販賣了似得。
“浴火重生嘛。”張老太爺輕咳一聲,道:“這是我剛想到的,如何?”
章拂默默反省了片刻,才評價道:“……十分貼切。”
繼而,他講道:“若當真有前世今生之分,想來上一世您定是參透了此秘術的,繼曉亦暗中得以參透,且此術確能致人重生。”
聽出他語氣中的篤定之意,張老太爺不免好奇:“為何這般說?”
“不知身為變數的重生者,是否能被他人感應到?”章拂不答反問。
“感應……”張老太爺輕嘶了口氣,邊回憶思索著道:“那其上所載,似提到了這一處。好像是……重生之人若遇為其施法啟陣者,會被對方感應到異常之處,這應當是某種無形‘印記’——至于究竟是何異常之感,我仿佛記不大清了。”
章拂心中卻已經明了。
繼曉早早便感應到張家二姑娘乃是他改命的變數所在,還稱對方正是‘為他而來’——
想來,繼曉或正是替張家二姑娘施法之人。
換而言之,張家二姑娘,應就是重生者。
如此之下,許多事情倒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而太子殿下——
想到那位沉穩的如玉少年,章拂無聲笑了笑。
他與殿下之間的糾葛,似乎遠比他認知中的要多。
可他若是殿下重生的啟陣之人,那誰又是以自身性命替殿下祭陣之人?
章拂下意識地看向面前的老人。
他替老人又倒滿了一杯酒,也將自己面前的空盞斟滿。
“別光急著喝啊,方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答我呢。”張老太爺心急地道。
對方問什么他答什么,而對方突然來一句叫人困惑的話,卻又不解釋,反而神情引人深思地吃起了酒——怎么,這是不把人急瘋就不甘心?
章拂含笑將酒飲盡,剛要開口解釋時,卻見張老太爺突然站起了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