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頭

794 主意

張眉壽笑著彎身捋了一把貓兒的毛。

貓兒見她只敷衍地摸了自己一摸,并無意抱進懷中,似有些不滿地甩了甩尾巴,“喵”了一聲,轉身出了堂屋。

張眉壽無暇去逗它玩兒,此時看向了張老太太,道:“祖母,我有些話想單獨同您說。”

張老太太便揮手示意蔣媽媽等人去了外頭守著。

面上笑意不減地問:“是有什么要緊事不成?”

“倒也談不上要緊。”張眉壽面上掛著淺笑:“只是孫女想去一趟蘇州。”

“去蘇州?”

張老太太眼皮一跳。

大兒媳臨走前特意再三交代,必要將二丫頭給看好了……這一刻她總算知道什么叫做母女連心了。

見那花朵兒一般的丫頭點了頭,張老太太微微嘆了口氣,道:“莫說我了,便是你父親也斷然不會答應——你如今身份不比從前,該知曉這其中輕重才是。”

“孫女知道,此事若傳揚出去,必會招來諸多議論與麻煩。”

張老太太看著她。

這孩子不是挺明白的嗎?

“故而孫女想偷偷地去,不叫他人知曉。”

“……”張老太太心情忽然復雜。

她是該夸孫女思慮周全嗎?

畢竟之前孫女七歲那年偷溜去湖州,可是半句招呼都沒打,如今還知道來同她商議商議,相較之下,倒確實是成熟長進了不少……

且偏偏找她來商議,可見是信得過她這個祖母的。

這么一想,竟然還忍不住有點欣慰

咳,不行,要克制。

作為家里真正的頂梁柱,她可不能就此昏了頭。

“這如何能行得通。”張老太太皺眉正色道:“蘇州遠在江南之地,來回少說也要兩三月之久,如何能不叫人知曉?”

“萬一傳了出去,且不說名聲受損——再叫宮中知曉,那可就成了欺瞞之罪。祖母知你心中掛念,然此事非同小可,斷不能由著你來胡鬧。”

張眉壽剛欲開口時,忽見本該守在外面的蔣媽媽走了進來。

“老太太,太子殿下過來了,說是特地給您請安來了。”蔣媽媽輕聲道。

張老太太一愣過后,忙地道:“既如此,還不快將人請進來。”

既安如今常是一月也不得出宮一趟,今日難得有空,還記掛著給她請安,當真難得。

不,似乎有些不對……

張老太太狐疑地看向乖乖坐在那里的孫女。

女孩子面上卻也有些驚訝之色。

她確實不曾料到祝又樘會“跟過來”,還要給她家祖母請安。

見祖母眼神里有著探究,她忙做出否認的神態來。

這一回當真不是事先說好的。

“蓁蓁且去里間坐著。”聽得院中有腳步聲傳來,張老太太遂交待道。

到底是未成親的男女,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的。

張眉壽應了聲“是”,起身去了內間。

然不過一道青竹簾相隔,她既有心想聽,外堂中的動靜便一絲不差地叫她盡收進了耳中。

起初祝又樘倒真像是來請安的。

但請安罷,說了沒幾句話,便不加掩飾地透露出了自己此行前來的真正目的。

張老太太眼瞅著這話茬兒是不大對勁了,遂屏退了兩個丫鬟,只留了蔣媽媽一個在旁伺候。

果然,就聽太子殿下講道:“據晚輩所知,蓁蓁有意前往蘇州探望宋家姨母,此事還望老太太能夠準允。”

張老太太無奈閉了閉眼睛。

果然叫她給猜著了。

這是里應外合,早有籌備啊。

但短暫的無奈過后,取而代之的卻是——這倆孩子明里暗里透著信任與默契,是要甜死個誰?

然而抗拒是不可能抗拒的,甚至還想說這種事情不妨再多來一點,她受得住。

“不是老身不肯答應,實在也是為了這丫頭的名聲著想,倘若傳了出去這可如何是好?恐怕對你二人的婚事也會有影響妨礙……”老太太面上嘆著氣道。

“祖母,對外便稱我病了便是——”

青竹簾后傳來女孩子的聲音。

“簡直胡鬧。”老太太皺眉呵斥道。

然而呵斥間,目光卻不著痕跡地瞥向一旁的少年。

只見少年在聽聞到女孩子聲音的那一刻,原本平靜的眼睛里忽而就泛起了星星點點的寵溺笑意,無遺漏磕到了糖的老太太深覺通體舒暢。

“晚輩以為,此法未必不可行。”少年接過話道:“宮中自有晚輩來應付,在蓁蓁回京之前,絕不會出一絲差池。”

老太太仍是微微搖頭:“只怕紙包不住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此事晚輩從始至終皆是知情者,蓁蓁出于一片孝心,無可指摘,而張家只是思慮周全,無意宣揚罷了,絕談不上欺瞞二字。即便父皇來日有意追究,那也是晚輩一時大意,忘記了要從中轉達而已。”少年人認認真真地講道。

聽得他思慮周全,盡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張老太太神情復雜地沉默下來。

又聽那少年講道:“至于蓁蓁的安危,晚輩必然也會命人暗中保護,您只管放心便是。”

在老太太眼中,蓁蓁此行只是探親而已,有這句保證應是足以安心。

然而張老太太卻一時沒接話,而是緩緩吃了兩口茶,似在猶豫著。

好一會兒,才擱下了茶盞。

“這個主意,我不贊同。”老太太拿深思熟慮的語氣說道。

青竹簾后,張眉壽驚訝了一瞬。

在祖母跟前,竟是連殿下這殺手锏也不好使了?

而下一刻,就聽自家祖母往下說道:“讓蓁蓁稱病,有失妥當——且不提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一病數月,是否會傳出什么流言,單說病中必然有人上門探望,若是一概不見,未免說不過去。”

張眉壽聞得此言才松了口氣。

她正要接話時,卻聽祖母又自行講道:“倒不如讓我這老婆子稱病來得方便。”

“年紀大了,有些病痛乃是尋常之事,不會過分惹人注意。到時對外便稱,蓁蓁為我閉門祈福抄經。”

如此一來,不僅有正當的理由不見人,更可顯得她家孫女有孝心——更何況她演技精湛,到時再來上一場大病數月,忽得痊愈的戲,誰還能攔著不叫她家二丫頭傳出一則孝感天地的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