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滿園

第十章 素心

飯畢,方婆子囑咐了各人幾句:“……切記要在天晚之前回來,過了時辰后門就鎖了。到時候想進門就麻煩了……”

各人的心早已飛到了高高的院墻外,哪能聽的進去。

錦繡不敢怠慢,仔細的聽了方婆子的囑咐。心里暗暗思忖:不知道今天有沒有人來接她回“家”……

丫鬟們一起到了后門處,負責開門鎖門的是另一個管事婆子,看來和方婆子比較熟絡,站在一起有說有笑。

錦月老遠的就看到了她娘,高興的使勁招手。

方婆子早已迎了過去,笑著拉起那個干練的婦人的手:“好姐姐,可有一陣子沒見你了。快讓我來看看,整日里操心勞碌的,可瘦了些。”

那婦人面如滿月姿色不俗,盤著發髻,頭上戴了兩支銀簪,身上穿了件淡紫的衣裳,看質量要比方婆子身上的衣服好的多,未語先笑:“我天生就是勞碌命,哪里比得上你在府里自在。我家錦月性子急躁,勞你費心了。”

方婆子笑容滿面:“這話說的多見外,錦月和她姐姐素月一樣都是個省心的,哪里需要費什么心思教導……”

兩人在那寒暄,錦月乖乖的站在旁邊,驕傲得意朝這邊瞟了一眼。

錦月被她娘接走后,陸續的又有人過來。

錦霞的爹相貌堂堂走路昂首挺胸,方婆子也好生的客套了幾句。

其他的諸如府里的家生子,方婆子見了其爹娘也都很客氣。不過,若是賣身進府的丫鬟們來了親人來接,方婆子就冷淡多了。

錦繡細心的打量著,暗暗記在心里。

人走了大半之后,錦蓮也有人來接了。

當錦繡見到那個款款走來的綠衣少女時,不由一陣驚艷。

那少女大約十三四歲的年紀,身材窈窕,皮膚白皙,眼睛烏黑明亮,也梳了普通的雙丫髻,衣著打扮并不出挑,卻不知怎么的顯得分外動人。

錦蓮眼睛一亮喊了聲“素心姐姐”就迎了上去,和那個少女親熱的說起了話。

原來這就是錦蓮常提到的素心……

果然生的好相貌,舉手投足都文雅端莊。

錦繡微笑著上前,恭敬的喊了聲:“素心姐姐好。”

素心自然認識錦蓮的這個小姐妹,笑著應了一聲:“多日不見,錦繡比起以前可是沉穩多了。”

錦繡笑著說道:“多謝素心姐姐夸贊。”然后笑著站在一邊不再多言。

能和頭面些的丫鬟結識固然很好,不過若是過分的諂媚巴結不免落了下乘。錦繡小心的拿捏著其中的分寸。

素心看看不卑不亢面色沉靜的錦繡,再看了看喜笑顏開的錦蓮,心里喟然:錦蓮的心思都擺在了臉上,比起錦繡來少了三分的伶俐和聰慧。相貌更是不如錦繡細致……

錦蓮見到素心格外的親熱,絮絮叨叨的和素心說話。

錦繡曾聽錦蓮多次說起素心,也知道了不少素心的事情。

素心的娘在京城的老太太身邊伺候,頗有幾分體面。素心到了十歲的時候被送到了揚州這邊做起了低等丫鬟,不過一年的功夫,就升做了三等丫鬟。因著繡活出色,到了二小姐的院子里,來年又升做了二等丫鬟,可以說是素字輩的丫鬟中最為出色的,和素月不相上下。

還有夫人沈氏身邊的素蕓,大小姐身邊的素梅,都是素字輩的丫鬟中出挑的。

不過,素字輩的丫鬟年齡都在十三四歲左右,暫時沒有人做到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如今府里的十幾個一等大丫鬟,大多是以挽字或是如字打頭的……

素心笑著和方婆子打起了招呼:“方嬤嬤,近來可好?”

方婆子到了揚州這邊才做起了管事婆子,這幾年里教導過的丫鬟至少也有幾十個,其中確有不少出類拔萃的,素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方婆子絲毫不敢小瞧了素心,笑著過來親熱的說了兩句。

這素心可是二小姐身邊的得意丫鬟,二小姐是陸府的嫡出小姐,比起庶出的大小姐來身份地位都是不同。她身邊的丫鬟誰敢不高看一眼?

素心聊了幾句就將從袖子里拿出了一方帕子:“方嬤嬤,我閑來無事繡了個帕子,拿著擦擦汗什么的,千萬莫嫌棄。”

方婆子收慣了這類小禮物,笑瞇瞇的接過了帕子,嘖嘖的稱贊了起來。

錦繡插不上話,一雙秀目直往帕子上瞄過去。

潔白的絲帕別無修飾,只在角上繡了朵半開的花,那花栩栩如生玲瓏精致,一看就知手藝非凡。

錦繡心里暗嘆,素心的繡活果然好,就這方絲帕沒個幾年的功夫只怕是做不來。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浸淫在上面……

方婆子愛不釋手,笑容更甚:“你這繡活越做越好,只怕我們府里的那些專職繡娘也要自嘆弗如了。”

素心微微一笑:“這可不敢當,我要學的東西多著呢!方嬤嬤,我這表妹錦蓮是個實心眼的丫頭,日后還望方嬤嬤多多提點。”

方婆子心里透亮,自然知道素心說的是年后選三等丫鬟的事情。她笑著說道:“錦蓮既聽話又乖巧,自然是個有福氣的。難為你這個做表姐的天天惦記著,以后還愁沒個好前程么?”卻并沒有直接的答應什么。

素心知道這已是方嬤嬤變相的承諾,微笑著給方婆子福了一福,然后就領著錦蓮走了。

錦蓮沖著錦繡擺了擺手,錦繡笑著點點頭,目送錦蓮走了。

素心和錦蓮的關系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素心的娘和錦蓮的娘是表姐妹,兩人就以表姐妹相稱。

錦蓮家境困難,托了素心她娘的面子將錦蓮賣進了陸府中,素心一直對錦蓮照顧有加。常常做些小件東西送給方婆子,還特地去找了負責丫鬟們升遷的岳婆子。這樣的打點不過是為了讓錦蓮順利的升做三等丫鬟。

錦蓮倒真是個有福氣的……

錦繡聯想起孤苦無依的自己,心里不覺有些凄涼。

生活的不慣,容貌的改變,環境的差異,說話時的小心翼翼,做事時的謹慎仔細,這些還都能忍受。

最難以忍受的,反而是心靈上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