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時貪歡

第34章 說書先生

未心向蘇清禾求的,不過是離開青山鎮前,外出一趟。蘇清禾答應的很爽快,只是囑咐她快去快回。于是未心歡天喜地的離開了客棧,卻在客棧門口,再次遇到了沈柒。

他還是那身打扮,與周遭格格不入,未心一眼就認出了他。

“沈大俠!”

似是聽見了未心的聲音,沈柒扭頭看過來。四目相交的一瞬,讓未心有片刻的恍惚。

陽光下的沈柒,好像一個不真切的影子。仿佛只有夜色和陰影適合他,只有在那樣濃重的遮掩下,他才是他。

“我聽小二哥說,譽王殿下已在清晨離開了。”回過神的未心,來到沈柒面前。“大俠怎么還在這里?”若說在這里碰上沈柒是巧合,未心是萬萬不信的。

“我可是奉命留下來,保護你們主仆的。”沈柒的語氣很是無可奈何,可上揚的嘴角卻出賣了他。看著未心挑眉,他又補充了一句。“暗中。”

“哦。”未心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原來沈柒是“暗中”,那早先她和蘇清禾見過的侍衛慕晨,就是“明面”上護送他們的人了。

“你這個小猴子,這個時候不守在你家小姐身邊,一個人跑出來干嘛?”沈柒好像對什么都很好奇。

“我向小姐告了假,去鎮上看一位熟人。”猶豫了一下,未心還是說了實話。

“哦?那正好,我正想去鎮上走走。不如我們一起吧!”沈柒的笑容既真誠,又無辜,讓人不好拒絕。可他這般的誠摯的邀請,未心卻是無福消受。

“這……不太好吧。”未心笑得為難,心里卻是直翻白眼。你當我真傻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見未心不肯,沈柒的目光一閃。“小猴子,你的腳傷怎么樣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面對著沈柒“赤裸裸”的威脅,未心的嘴角隱隱有些抽筋。“好多了。那……那就一起吧。”不要臉!早知道不用你的東西了!

未心最后雖是極不情愿,但還是答應了他。

青山鎮不大,街路好認的佷。

未心和沈柒并肩而行。他們一個輕車熟路,一個好奇的四下打量。

未心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免不得心生感慨。好在蘇清禾同意讓她走這一趟,不然今日一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未心還在感懷,卻被路人投來的目光擾了興致。不用細想,她也知道他們在看什么。

“那個,沈大俠……”偷瞄著身側的沈柒,未心小心翼翼的挑選著措辭。

“叫我沈柒。”聽見未心叫他,沈柒先是收起好奇的目光,繼而專注的看著她。而他的語氣如同他的目光一樣,讓人無法忽視,也無法拒絕。

“沈,沈柒。”未心舔了舔嘴角,對于直呼其名這件事,她倒沒覺得難為情,只是倍感壓力。

“嗯。你說。”沈柒很是受用的點點頭。

未心努力揚著嘴角,好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親切一些。“天氣炎熱,沈……你何不將面具摘下,好讓自己涼快一些?”也就沒那么多人看我們了。

“摘不得。”沈柒笑瞇瞇的,干凈利落的拒絕了未心。

這下未心的笑容,是真的全僵在臉上了。

“那……那好吧。”你大爺的!愛摘不摘!不摘算了!

未心笑著轉過頭,沈柒卻先一步站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我樣貌丑陋,摘了怕嚇到你。”沈柒目光真摯,語氣誠懇。要不是未心能看到他的下半張臉,她差點就信了!

就憑你這刀削斧鑿的半張臉,我要是信你長得丑,我就是個傻子!

“好吧,我相信你。”

棋逢對手的兩個人,相視一笑。

日頭毒辣,陽光更是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未心和沈柒在一間茶館前,停下了步子。

時辰尚早,茶館里十分冷清。唯有臨街的桌旁坐著一個人。那是個穿青衫的少年,他用手杵著頭,正淺淺的打著瞌睡。清秀干凈的臉龐,被陽光烤的微微泛紅。

未心看到少年,眼睛一彎。“先生?先生。”未心站在桌前,輕輕喚了兩聲。

似是聽見聲音,少年悠悠轉醒。他眨了眨睡眼,抬頭看向未心。等他認出她,臉上便浮現了淺淺的笑容。

“你來了,未心。”

少年請未心和沈柒坐下。不想未心剛坐下,就發現了他放在身側的包袱。

“先生要走?”

未心沒由來的一陣慌張,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來道別的。

“嗯。”少年爽快的點點頭,面上笑容不減。“我已在鎮上待了許久,是時候出去走走了。”少年說著,含笑的眼眸,閃過了然。“再說,你不是也要離開了嗎?”少年語出驚人,未心卻是習以為常的笑笑。“正如先生所說。我……我也要了了。”未心的笑容淡了,眼中也有了失落。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不過……我們還會再見的。”少年笑著,語氣甚是篤定。

“嗯。”似是受到鼓舞,未心又恢復了精神。“這幾年多虧先生照顧,我便想著臨走前,一定要來與先生道別,不料先生也要離開。還好趕上了!”

少年安靜的聽未心說話,等她說完了,他才稍稍正了臉色。“你我熟識,那我就在臨走前,再送你一句話。”少年直視著未心的眼睛。“你未來這一路,固然繁花似錦,但終究路途坎坷,還是要多加小心。”

少年說的一板一眼,未心聽的卻是莫名其妙。但她仍舊點頭道了謝,少年也大方的承了謝意。最后他愉快的站起身。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雖然過程艱辛,但……總是有人相伴的。”

少年眉眼帶笑,飛快的看了眼一旁的沈柒。雖只是剎那的交錯,仍惹得后者目光一沉。

“時辰不早了。”少年垂了眼,唇邊蕩出一抹淺笑。“我該走了。”少年拎著包袱,在未心的注視下轉身離開。可才走出兩步,忽又停下了。“對了,你別總是先生先生的叫我。我姓孟,下次見面,記得稱我孟先生。”

少年笑著囑咐了一句,在未心詫異的片刻,已然轉身走遠。

“孟先生……”未心喃喃自語,跟著展顏一笑。

“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她分明是個姑娘。”沈柒與未心一同看著前方,語氣有些不屑。

“她就是個講故事的人,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分別呢?”未心歪著頭,無所謂的扯扯嘴角。“我們回去吧。”最后看了眼沈柒,未心轉身朝著客棧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