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的時候莫相思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昨天晚上突然間就睡著了,書也沒有收拾好,難道是最近太累了嗎?她拖著明顯大一碼的拖鞋,有氣無力地從浴室出來。
打開冰箱門準備做午飯,卻驚訝地發現冰箱內只有一顆蛋和一盒牛奶遙遙相望默默無語。莫相思突然覺得有點頭疼,這段時間確實太忙了。交接以前的工作、熟悉現在的工作環境、處理新同事之間的關系,再加上還要重新了解許多患者的病史和現狀,這半個月她幾乎是呆在醫院里。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做人還沒有做一只妖痛快。
在家時她也是僅僅忙著收拾搬家時的零碎物件,所以,莫相思在餓了近18個小時后驚聞了一個噩耗——她斷糧了。
掙扎了良久,莫相思決定去采購。她似乎記得這棟樓層對面就有一家大型超市。
拿著鑰匙和錢包出門,在排隊付款時莫相思已經把腸子都悔青了。今天是超市年慶,在加上雙休日,她擠在隊伍中,居然看不見收銀臺。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所以莫相思故意往后看了一眼排在她身后的人群,聊以安慰自己,然后她居然看到了林澤。
坦白來說,林澤是有讓人念念不忘的資本的。林澤很高,但又不過分,沒有讓人覺得有壓迫性,本來高鼻梁薄嘴唇會給人一種尖銳感,這些在林澤的臉上卻顯得很柔和,他的臉似乎是籠罩在一層溫柔的光里,但眼神卻有一種刺破迷霧的深邃,他像是一泊溫潤的泉,無聲無息地淌進你的靈魂里。這根本就應該是古畫里的人物,而不該是拿手術刀切割心臟的醫生。但此時莫相思只能仰天長嘆一句:老天,你瞎了眼嗎,這種臉給男人根本是浪費!
林澤的右手隨意地搭在推車上,另一只手插在灰色夾克的口袋里,他安靜地站在莫相思身后,似乎連眼睛都未眨動,就像這個姿勢已經持續了上千年。
莫相思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為什么看到他自己都會發怔,偏偏林澤也不會替自己打破尷尬,真是沒有同事愛。但這次讓莫相思很驚訝,因為林澤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后,居開口說道:“你這串項鏈很特別。”
莫相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頸部,因為中午氣溫太高,她出門時僅僅在T恤外面加了一件外套。那串項鏈掛在她的脖子上,在光下似乎發出恬靜的光芒:“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用紅豆串成的,小時候就開始帶,現在都取不下來了。”
“林主任是來買食物的嗎?最近醫院里挺忙的吧!”莫相思無意地督了一眼身后的推車,卻發現都只是些日常用品。
“我叫林澤,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林澤的右手食指叩擊著推車扶手,抬頭看著逐漸減少的人龍。
“哦,好。”莫相思似乎是想說什么,她嘴唇無聲張合了幾次,又忍住了。
之后兩人再次陷入沉默,林澤望著前方,若有所思的樣子。而莫相思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四周女群眾的眼神有多炙熱,甚至她余光還可以瞄到有小女生拿著手機朝她身后的方向猛拍。莫相思稍稍有點不自在,但她后面的那個男人卻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古人常說女人太美就是禍水,莫相思覺得,男人太美就變妖孽!
好不容易排到了盡頭,莫相思提著兩個購物袋,向身后的林澤示意了下,趕緊逃出了擁擠的超市。正午的陽光太烈,莫相思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當她努力地抬起右手想拭掉凝結而下的一顆汗珠時,左手的購物袋突然間被勾走。
莫相思看著離她幾步之遙悠閑地往對面行走的林澤,快步跟了上去。
“林......澤,你家也住對面嗎?”莫相思跟在林澤的右手邊,聽見他幾不可聞的一聲“嗯”。
等到了樓下時,莫相思快步上前,從林澤手中拿下購物袋,那種速度和力道說是搶也不為過,“謝謝你啊,那再見。”小跑進入電梯里,卻悲催的發現林澤居然也慢悠悠的跟進來。
莫相思詫異了下,但這種情況下她還是聰明地選擇了閉嘴。電梯在12樓停下,她看見林澤走出電梯,在她家旁邊停下,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銀光閃閃的鑰匙。莫相思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小的可怕。她慢吞吞挪到自己家的門前:“呵呵,沒想到和你是鄰居。我半個月前搬過來的,真是巧哈。”
林澤已經打開了門,他半個身子隱在玄關里,在走道里的半邊身子顯得尤其陰暗,莫相思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一句淡淡的“我知道”。
那一句“我知道”伴隨著單調的關門聲撞進莫相思的耳朵里,她半臥在沙發上,怎么想也想不透。
拜祭完自己的五臟廟,莫相思從洗衣機中拿出昨天就已經洗好的衣物。在陽臺晾曬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隔壁住了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美男。她慌張的把內衣全部移到角落里,想了想,又把比較長的衣物統統掛在離隔壁比較近的一側。做完這些欲蓋彌彰的事情,莫相思看了隔壁的陽臺一眼,落地窗沒關,有一半窗簾隨著風向在飄動。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棟公寓每層有四套房,兩戶A型兩戶B型,A型的就是莫相思現在住的這種小麻雀,典型的單身公寓。而B型的面積足有四個她家那么大,就是隔壁那一種。就像現在,她和林澤就隔著一道墻,但顯然就是不同的人生。開發商都有這種惡趣味嗎?
不能再想了,莫相思吐了口氣,自從遇到林澤后,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毛病,總是愛胡思亂想的。
吃過晚飯后,莫相思整理了一些資料和書籍,匆匆奔向醫院,今天她輪值夜班。到了住院部樓下,想著打卡時間所剩不多,她硬著頭皮摁了電梯。她還沒走進去,就聽到“噢噢”的嚎叫聲。莫相思無奈的看著米白色的影子,雖然知道它在這里,但她每次都會被嚇一跳。
來醫院的第一天,她剛走進電梯時也是聽到叫聲,她下意識地朝聲源看去,就看到了這個魂魄。魂魄也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張開嘴就巴拉巴拉一大串,以后的每一次,它逮到莫相思在電梯里就會滔滔不絕的講,沒過幾天,莫相思覺得自己也許都能復述出它十八代的事跡了。
她不知道這個鬼魂為什么會被困在電梯里,又為什么會說話。但它說它生前是個啞巴,莫相思想它也許只是想找個傾訴的對象,但這個對象不可能包括她。所以平時她寧愿爬樓梯,即使累點,她也不需要聽這只長舌鬼哈拉。
聽到它說的第一句話,莫相思的額角就抽搐了一下,她對自己說忍一忍就好時,正在緩緩關上的電梯門被一只手擋住。那只手很大,指甲透著健康的粉色,頭部被磨的圓潤而平整,手指骨骼分明,顯得纖細而修長。手掌上的紋路不多,甚至有一些模糊。莫相思緩緩朝上看去,然后她又見到了林澤。
莫相思擺了個笑臉,林澤對她點點頭。
門被關上,整個空間里只有電梯發出的微微轟鳴,莫相思驚訝地往后看,連嘮嘮叨叨的魂魄都消失無蹤了。于是她懷著慶幸和復雜的心情和林澤進了9樓。沒錯,腦外科和心臟外科的住院部是在同一層。
林澤幾乎在無數護士小姐的目送下進了值班室。莫相思也回到工作室,準備工作的交接和查房。又是忙碌的一晚。
凌晨三點,莫相思悄無聲息地走過地燈環繞的走廊,醫院很安靜,連遠處病房中輕微的咳嗽聲都聽得很清楚。如果沒有時刻在她身邊環繞的影子,她會覺得,這又是一個平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