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小白上了校車,莫相思這才往醫院走。她這幾天已經慢慢適應了這種規律,也越來越為把小白送進幼稚園而慶幸。醫院下個月就要進行一年一度的評估,這個緊要關頭,誰都是卯足了勁表現自己。她現在還養著一個小孩,如果不努力的話,什么升職啊,加薪獎金啊,就通通與她無關了。
醫院里所有人都削尖了腦袋往工作里鉆,但總會有例外的。比如像林澤和何懷遠這類的人,那是醫院巴結著他們,所以說,人生本就是不和諧的。
莫相思提著背包,快步走在人行道上。今天她有個小手術,患者是一個出了名的爆碳,手術前總是愛追問許多問題,如果態度不好或者是找不到主治醫生時他就會被點著。也就是因為那位患者高血壓還易激動,莫相思調來之前他就是內科室的常客了。
莫相思想到這里不禁失笑,但是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收回了笑意。
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太熟悉了。莫相思有些微人群恐慌癥,如果被過多的人注視,她就會覺得不安,所以她對別人的視線特別的敏感。這一個多禮拜以來,她總是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但是她雖然有這種感覺,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
“難道是最近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覺嗎?”她喃喃自語,甩了甩頭,進了醫院。
“銀肅說的人就是她嗎?我沒有感覺到任何法力,看上去是個普通人啊!”一個軟綿綿的女聲在街角響起,說話的是一個少女。
“我們只負責觀察,就看銀肅怎么做了。”接話的男孩子稍顯稚嫩,十八、九歲的樣子。
“可是這樣好嗎?銀肅不是說如果有問題就要......”女孩子的手隔空虛抓了一把,接著道:“銀肅根本就是個壞蛋,我們為什么要聽他的話?”少女生氣地撅著嘴,表情很不甘愿。
“可是,可是他是這個城市里最強的妖怪啊,如果我們反抗,依照他的性格,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已經給我們下最后通牒了。”少年囁嚅著。
女孩子的臉色驀然大變:“他算是哪門子的妖怪,怎么能跟我們這種上古的種族比,大不了我們就回迷蹤。反正我在爺爺面前撒會兒嬌,說不定他不會怪我們的。”
“安南,你把這件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他苦笑著,又說:“我們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回去吧。我們私自來到這里,我......”
“算了,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以后再說吧。”女孩子沉默了很久,聲音里也帶著黯然。
莫相思到家時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小白也早已回來。這段時間情況比較特殊,小白每天竟然都是林澤去帶回來的,莫相思使勁揉了幾下酸痛的肩膀,坐在沙發上。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搭積木的小白,教訓道:“小白,你以后可不許這么麻煩林叔叔,他也有許多事情要做,你這樣打攪別人可不好。我給了你鑰匙,家那么近,你可以自己回來啊。”
“沒關系啦,相思你很忙,但林叔叔有空啊!”小白頭也沒抬,繼續小心翼翼的擺著手上的積木。
“他走了嗎?”莫相思揪著眉心,站起來準備晚飯。
“沒有啊,我讓他做晚飯給我吃。”
莫相思驚訝的抬頭,就看到林澤系著圍裙,端著盤子從廚房里出來。莫相思看著林澤,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圍裙是粉紅色的,正面印著Hellokitty的一張大笑臉,這還是上市超市抽獎時小白抽中的。只是穿在林澤身上,喜劇效果卻格外濃重。莫相思又上下打量了下林澤,目光定格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真是別樣的矛盾美啊!
林澤倒也不惱,他放下盤子,笑意不減:“回來啦,吃飯吧。”
莫相思在廚房刷碗時,林澤和小白已經在客廳搭積木了。清潔劑變成柔軟潔白的泡沫,莫相思扒拉著溢出來的泡泡,看著手上的碗發呆。以前在醫院里看到林澤時,雖然沒有冷冰冰的,但面無表情的臉明顯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現在似乎,有什么不同了。莫相思能感覺到,但就是形容不出來。現在的林澤對于她而言未必不是良配,她不知道什么叫愛情,她只想找個人陪著她,至少讓她覺得有歸屬感。
她不敢主動追求,也不敢給人希望,因為她辜負不起。說到底她就是個自私的人,渴望被愛卻不愿意付出。
第二天送走小白后,莫相思一如既往的走在人潮擁擠的人行道上。四周是干燥悶熱的風,讓莫相思心里悶悶地,她剛想過馬路,就被人抓住了手。
那是一個很漂亮纖細的女孩子,臉盤很小,眼睛卻很大很明亮。她背著一個很大的雙肩包,擒著甜甜的笑,兩個梨渦在臉頰上若隱若現。
“這位姐姐,我迷路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新華路怎么走啊。”女孩子的聲音很大,但聽上去覺得綿綿的。
莫相思笑著點點頭,指著右邊的方向:“你過了馬路沿著右邊一直走,會看到一個十字路口,再往左一直走就看到一家新華書店,那就是新華路。”莫相思看著她又補充著:“如果還不明白的話,走到十字路口就再問問路。”
女孩子看著莫相思的眼,睜大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復道:“往右邊一直走,看到十字路口是嗎?”
莫相思點點頭,卻突然感覺到眼皮沉重起來,她想轉開視線揉下眼睛,發現不但身體不受自己控制,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她努力強撐著,卻聽到女孩的聲音:“晉陽,我姐姐中暑了,快過來幫忙。”
聲音很大,傳到莫相思的耳朵里卻如同蚊子的嗡嗡聲。這時,街角里的男孩子匆匆跑過來,扶住了莫相思快要倒下去的身子。
莫相思的腦子混沌了,但她卻知道自己這次似乎有麻煩了。那個男孩子身上,分明有妖氣,但那個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呢?不過這些都由不得她再想下去了,她只聽到女孩說了什么,就陷入了黑暗。
“叔叔,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吃飯啊?”小白坐在餐桌旁,神情幽怨。
林澤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去給相思打個電話。”
小白歡歡喜喜的應了一聲,熟練地撥通了號碼。很快他又坐了回來:“電話沒人接啦,我,我先吃了哦。”看到林澤默許,小白立刻動力全開。
“那我先走了。”林澤又等了半個小時,終于還是決定先走。
睡到半夜時小白突然間驚醒了,他朝床上看,卻沒有發現莫相思。相思這個月好像沒有夜半吧,小白想了想,打電話又一次沒人接后,他最終還是控制不了心內的不安。
小白站起來,凝神閉氣,身體慢慢變淡,最終化成一團模糊的影子從墻內穿過。
林澤的家小白已經來過很多次了,小白穿墻而去的房間應該是林澤的臥室,但是小白只看到平坦的床和被單。小白此時是本體,行走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空蕩蕩的屋子安靜的詭異。
“小兔子。”剛到客廳,小白就聽到林澤的聲音。順著聲音看過去,林澤半靠著落地窗坐在地上。窗簾沒有關,月光很明亮,即使沒有開燈視線也很清楚。從窗上照進來的月光籠罩在林澤身上,卻變成了淡淡地紫色。
“相思還沒有回來。”紫色的光圈頓時消散了,小白也覺得屋子里暗淡了很多。
“你怎么知道!”小白驚訝道。但林澤只是看著他,并沒有回答。小白焦急道:“相思今天沒有值夜班,現在都沒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我擔心。”
林澤抬頭看了一眼形狀美好的下玄月,聲音低沉:“那你想怎么樣呢?”
“嗯,我們去找找吧。之前相思跟我說這個星期總覺得有人盯著她,你說是不是有什么意外。”小白大概是有了什么不好的聯想,說到最后聲音里都有點抖。
林澤還是坐在那里,絲毫沒有挪動的意思。小白看著他悠哉的樣子,氣的臉通紅:“林叔叔,你怎么沒有反應啊,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別說話。”林澤低聲道,聲音里是少有的嚴肅。
小白咬著嘴,想反駁卻又不敢,只能委屈的看著林澤。
窗外依然是沉重的夜,小白睜大眼睛看著越來越見明顯的黑點,居然是半個手掌大小的鳥。小鳥扇動著翅膀停在林澤的指尖,林澤神色不動,半晌后他皺了一下眉頭,垂下了手。一張滿是折痕的紙順著他手垂下的弧度飄到地上。
小白傻愣愣的看著這一切,突然間笑容燦爛。嗯,看來叔叔還是很關心相思的。但是,他似乎有什么想不起來了,到底是什么呢?小白干脆在林澤旁邊趴下來,靜靜的等著消息。
只是陸續來的幾只小鳥都讓人失望,小白還在發愣,就被人輕輕推了一下:“小兔子,找到人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小白往上看去,林澤已經站了起來,他指尖停著一只小鳥,含笑看著自己。
“當然要去啊,相思在哪里啊?”小白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爬起來。
林澤提起小白的兩只耳朵,把小鳥送出窗外:“帶路吧。”他從陽臺上走過,突然間身體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