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隱

第三十章 途徑

莫相思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臥室內很暗,窗簾中間正好打開了一條小縫隙,隱隱約約可見混沌的天空,大概是陰天的緣故,順著視線過去一片昏暗。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像一具沒有思想的雕像。

“醒了嗎?”低沉的男聲從身旁傳過來。莫相思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林澤啊。莫相思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色,或者是她已經沒有精力再收拾自己的情緒。她輕輕督了一眼,又轉過頭,沒有回答。

林澤坐在電腦桌旁,右手手背撐著額頭,看著莫相思不自覺的笑了。在臥室看到自己居然沒有任何劇烈反應,這種情況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他左手食指輕敲著桌子,臉上是一貫的表情,但若仔細就可以發現他眼底深處的繾綣。

“你要不要見她呢?”與其說是詢問,林澤的聲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說誰?”莫相思嘴里吐出沙啞的聲調,昨晚的痛哭已經大大超出了她身體的負荷,剛開口她就覺得喉嚨一陣撕裂的疼。

看著五官痛得擠到一起的莫相思,林澤皺了下眉:“床旁桌上有水。”

莫相思默不做聲的坐起來,端著水杯,卻沒有任何后續動作了。她看著林澤,輕咳了一聲然后說道:“你是說劉奶奶嗎?”這件事情不是秘密,昨天她莫名其妙的失去意識應該是李梧桐下的手。既然她回到家里了,林澤應該會從李梧桐那了解情況的。

“只有她嗎?”林澤意味不明的反問了一句,站起身來,神色慵懶的往臥室外走。打開臥室的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轉身:“小兔子現在在我家,我待會兒會送他去坐校車。你還是好好準備下吧。”

門被輕輕帶上,莫相思頹然地靠在抱枕上,思緒不定。林澤真的有辦法嗎,如果是真的,那他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冥界吧。

“冥界?”小白刺耳的尖叫充斥在空蕩蕩的臥室里,他一臉震驚,甚至可以說是驚恐了,連聲音也抖動著:“是真的嗎?那個地方就是有來無回的啊。”

林澤無所謂的笑了笑,似乎沒有在意小白的反應:“小兔子,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時間也剛好,吃完早飯,你就上學去吧。”

“我,我不去嗎?”小白睜著大眼睛,看到林澤朝他聳聳肩,他聲音頓時高了八度:“我為什么不能去,我也要去看看冥界是什么樣子。”小白扭動著身子,滿是不甘愿。

“你剛才不是說冥界很危險嗎,怎么又要去了呢?”林澤好笑的看著善變的小神獸。

小白嘟著嘴,甕聲甕氣的:“我,我也想去看看。再說了,相思去了會有危險的哦,我在她旁邊也有個照應啊!”這個臨時想起來的借口讓小白頗為得意,他做出一副‘我都是為你打算’的表情,只是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現在,乖乖去吃飯,吃完乖乖跟我去坐校車。”林澤吐出這些話,接著話鋒一轉,語氣森冷:“你最好聽話。”

小白站在原地打了一個激靈,連林澤從他身邊走過他都沒有反應。直到廚房里飄來煎雞蛋的味道,小白才不甘的跺著腳:“好過分哦,人家還是個小孩子,居然這樣對我,我要向相思打小報告!”

對于說到做到這一原則,小白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堅持的,所以此刻他出現在了莫相思的身邊:“相思,林叔叔太壞了,總是威脅我,這樣我會長不高的。”

莫相思現在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她嘴里含著滿嘴的牙膏沫,含糊的應了一聲。

“我也想去冥界看看嘛,對于一只通古博今的神獸來說,我要洗掉冥界這一片空白。”小白上前扯住莫相思的衣角,不停的搖晃。

終于刷好了牙,莫相思如釋重負般的吐了一口氣:“小白,你要去上課。”說完她就拉著小白往餐桌的方向走。

“冥界很危險,你確定要去嗎?”林澤看著坐下來的莫相思,又看了一眼還在磨人的小兔子,幾不可擦的皺了下眉。

莫相思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悶聲道:“如果不弄清楚,我大概會一輩子不安心。我們真的可以見到劉奶奶嗎?”莫相思扶正小白蹭在她懷里的身子,眉眼之間充滿了迷茫。

“你見到她到底想說什么呢?還是那只是你寄托情感的一個借口。”林澤深邃的眼對上莫相思閃躲的眼神,明亮的眼神刺得莫相思心里堵得慌。

“我,我不知道。”莫相思不由自主地呢喃了一聲。

林澤看著莫相思一副小孩子認錯的表情,繼續道:“那你昨天晚上是為誰而哭的呢?”

莫相思的唇開合了幾次,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林澤忽而嘆息了一聲:“算了,你在這里等著我,我送小兔子出門。”

小白夾在他們兩個之間,一句話也插不上。眼見他跟著去冥界的事情就這樣黃了,他憤然道:“林叔叔偏心,你偏心,我也要去!”

“小白,不要鬧啦,下次帶你去好不好?”莫相思歉意的看著小白,她也知道人鬼殊途,冥界肯定是很危險的。對于林澤來說,她應經是個大包袱了,再帶上小白的話,明顯就是讓林澤為難的要求。

“才不要,你們大人總是騙人。哪還會再去啊!”小白堅決不上當受騙:“都是林叔叔偏心,只喜歡相思不喜歡我,偏心的妖怪!”

林澤看著莫相思突然漲紅的臉,一臉笑意的抱起小白,順路勾起沙發上的小書包,直接走了出去。

“林叔叔,我也要去。”小白依舊在林澤懷里掙扎著,卻突然間呆立在當場不動了,只是直愣愣的盯著林澤的手心。

那是一顆白色的丸子,比較像小白以前吃過的糖球,但小白卻一臉興奮的從林澤手上奪了過來。

“這是什么啊?”小白好奇的摸了摸,又湊上鼻子深深地嗅。不一會,小白單薄的身子抖了抖:“是碧瑤果的味道,林叔叔,是碧瑤果對不對?”

林澤滿是深意的看了正暗自歡呼的小神獸一眼,輕聲道:“看來你父母還到過不少地方呢。”這句話聲音很小,完全被小白的嚷嚷聲蓋住。

摸著小白的小腦袋,林澤和顏悅色道:“這是碧瑤果煉成的,看在你今天還幫了忙的份上,只要你乖乖去上學,這個就是你的了。”

小白皺著一張臉,心里默默權衡著,但是利誘政策對于他來說是百試不爽的。只是稍微考慮了一會兒,他就果斷的點點頭,示意林澤放他下來。

他們已經到了公車站,小白放下書包,小心翼翼的把藥丸裝進書包的夾層里。

“小心引來其他的妖怪。”林澤淡淡地警告。對于妖怪們來說,碧瑤果是一種稀有的靈藥,因為任何妖怪服下之后,都能不斷地聚集周圍的靈氣來提高修為。只是碧瑤果的香味太過于濃烈,很容易被發覺。

小白一臉得意的擺擺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抹掉了碧瑤果的香氣,我要和遙遙分著吃。”校車緩緩開來,小白朝林澤丟了個不屑的眼神,飛快的跳了上去。

而此時莫相思卻在客廳里坐立不安。雖然林澤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為難,但冥界這種地方卻不是個安全之地,如果因為自己的緣故讓林澤有什么意外的話,她又該怎么辦。想到這里她的臉又莫名紅了幾分:“小白真是八點檔看太多,現在滿嘴的胡言亂語。”嘟囔了一聲,門上一陣鑰匙轉動聲。

莫相思突然想起因為自己韌帶拉傷,為了方便林澤照顧小白,她家大門備用鑰匙還在林澤手上。只是這個時候該不該要回來呢,她的腳休息了這么幾天,好的差不多了。

“現在走嗎?”林澤在莫相思對面坐下來。

莫相思想了一會兒,踟躕道:“我想跟你把情況說明白。”

林澤點點頭,看不出情緒。

“我上高中時住在一個老奶奶家里,她對我很好,我一直都把她當我的親奶奶一樣尊敬。你也知道我這雙眼睛能看到些其他的非人類,大一那年暑假我回去看她時,收了她家里的一只魂魄。”莫相思黯然的嘆口氣:“她好像知道了我的秘密,看我的眼神特別的怪異。所以我以后再也沒有回去了。”

整理了思緒,她繼續道:“大三時奶奶打了幾個電話催我回去,我都沒有答應。沒想到,沒想到她突然心臟病發去世了。”莫相思現在還記得,她接到這個噩耗時正是奶奶的頭七。她匆匆趕了回去,沒有發現奶奶的魂魄。

“她應該怪我的對不對,所以沒有等我。”莫相思幽幽的說。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林澤一只手拉起莫相思,另一只手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弧度。客廳內涌動著紫色的光,像流紋一樣粼粼閃著溫潤的色澤。

莫相思遵著吩咐抱緊了林澤的腰,緩緩融進紫色的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