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思看著從遠處逐漸走近的身影,恐慌煩躁的心突然之間就安定了下來,抓著手機的手指卻忍不住輕顫著。手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莫相思低頭閉上眼睛忍住快要滴落下來的眼淚。
她此時才發現,自己內心里也是惶恐的。獨自一人面對吳峻的惶恐,對蠱術的惶恐,擔心紀念將來的惶恐……這些惶恐壓抑在她心里,像埋在深海里的火山,在這一刻洶涌而出。莫相思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幾步,但不知什么原因,幾步之后,她的步伐逐漸輕快起來。
莫相思越走越快,最后幾乎是奔走的速度。她站在林澤面前,抓住了林澤的手。那雙手的溫度略低,但莫相思卻覺得有一種安心的力量從她握著的指尖部位傳來。
“怎么了?”林澤怔愣了一下后突然笑了起來,像三月的初陽驅逐掉了莫相思心里太多的不確定。
“沒有。”莫相思回答,“你們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她想了想,這樣的事情對于林澤來說輕而易舉。莫相思搖了搖頭,接著道,“不對,是你們怎么到這兒來了。”
林澤沒有回答,他看向站在身邊癟著嘴的小白。
“是我啦,是我要來的,我們是來監視你的。”小白認真的說著,“你看,就這么一會兒不見,你都不怎么理我了。”他苦悶的轉過頭去,看了看四周的人,轉頭對林澤說道:“林叔叔,我已經鑒定完畢了,這個地方對你一點威脅也沒有。”
莫相思尷尬的捂住小白的嘴,她看了看四周的人群。雖然他們的位置離人群有點遠,但小白聲音很大,難免會有個別人聽見。
這么看了一遍,莫相思就看到了從二樓走下來的吳峻。吳峻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陰沉的表情,他帶著笑和莫相思對視了一眼,眼神中含著警告和得意。莫相思生生憋了一口氣在心里,她握緊了雙手,只覺得堵得慌。
“你們三個怎么在這里?快進去啊,就等著你們開席了,凈搗亂。”紀念從內堂走過來,挽住了吳峻的手,在遠處朝莫相思她們喊。看到多出來的兩個人,她驚叫了一聲,松開吳峻的手踩著高跟鞋“咚咚咚”的跑了過來。
“喲,這位是誰啊,是哪個的家屬?”回頭看了一眼牽著小白的莫相思,紀念調侃道,“娃娃都那么大了,速度可真快。”她也不管為什么其他人的沉默,她蹲下來,捏了捏小白的臉,“小家伙,過段時間來給我當花童怎么樣?”
在場的其他三個女人聽到紀念這句話均是臉色大變,莫相思穩了穩自己的心神,順勢問道:“老大,你和那個,你和吳峻什么時候結婚?”
紀念還在逗著小白,頭也不抬的回到:“簽證的事情剛辦好,不出意外的話年后就去領證,你們不知道啊,年后結婚的人真多,排隊都不知道要排多久。”她好笑的抬頭看了莫相思和林澤一眼,“反正結婚也不貴,才9塊錢,要不我請你吧。你們跟我一塊把事辦了,好給這個小家伙一個名分啊!”
如果在平時的話,她們三個肯定是互相調侃著打鬧了起來,但是這個時候除了紀念誰都沒有這個心情。紀念的性格沒有絲毫的改變,不管是生活態度還是說話方式,她還跟原來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她湊巧跟元子葉講了安德里的事情,她們也不會知道紀念在情感上已經失去自由了。
“你們三個怎么了,那么嚴肅。好了,今天怎么說也是個好日子啊,葉子,你這是哭喪呢!”紀念訓了一頓正愁眉苦臉的元子葉一句,“快過來,都開席了。相思,你自己招呼他倆啊,我忙得很。”
莫相思郁卒的點著頭,看著紀念裊裊的離開。吳峻還在不遠處等著,他接住紀念伸過去的手,頭也不回的牽著紀念離開了莫相思的視線。
回到了原來的那張桌子,宴席已經開了,其他人都在相互敬酒,只有她們這一桌安靜的有點突兀了,但誰也沒有精力再注意這些小事了。
莫相思一點胃口也沒有。她湊到林澤耳邊,輕聲問道:“林澤,你知不知道情蠱這種東西?”
林澤側過頭來看了一眼,給莫相思夾了一筷子菜,這才慢吞吞的回答著:“是聽說過,是剛才請我們結婚的那個女人有問題嗎?”
“這個……”莫相思想了好久才想起紀念的這句玩笑話,她尷尬的點點頭,“她叫紀念,有個男人對她下了蠱,雖然我知道這件事,但我沒有能力解開蠱。”莫相思的聲音黯淡,她真的是太弱了,她以為如果自己努力,生活就可以隨著她的想法過下去。但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受外界控制的,大多數時候,她還是要受制于人,何況還有鬼怪這種強大的存在。
“妖蠱么,這個似乎只有施蠱的人才能解吧。吃飯!”林澤把碗推到莫相思面前,看著機械性的拿著筷子的莫相思,他搖了搖頭,聲音里帶笑,“雖然我解不開,但我能暫時壓住。”
莫相思驀然抬起頭來,滿是急切:“多久,你能壓制多久?”
“這就要看她能忍多久了。”
吳峻和紀念真的就像新人一樣,一個一個的敬著酒,因為人只有三十幾個,人數多的那桌已經敬完了。吳峻牽著紀念意氣風發的向莫相思這桌走過來,大概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他的腳步都有些踉蹌,就連紀念也有些步伐不穩。
“我今天真開心,我終于結婚了。我還以為我這輩子不會嫁人呢,還是嫁出去了啊。”吳峻被其他人拉住灌酒,紀念則靠在元子葉身上。莫相思站在紀念對面,她看著紀念臉上毫不掩飾的幸福表情,突然就有點猶豫了。
“發什么呆啊,快讓你家美男行動啊。”穆青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莫相思的腰,雖然冬天衣服穿的比較厚,但莫相思還是痛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她條件反射似地收緊了放在林澤手臂上的手。
林澤伸出手,抓住了紀念的手心。他速度很快,紀念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澤已經劃破了紀念的指尖。一道紫色的氣流隨著指尖流進血管里。
周圍的人都在跟吳峻嬉鬧著,倒是沒有人關注她們這邊的情況。林澤收回手,莫相思緊張的往紀念看過去:“怎么樣了,她是不是可以……”
話還沒有說完,紀念就呼了一聲痛,跌倒在座位上。她用力摁住自己的心口,臉色蒼白的大口喘息著。
“念念,你怎么了?”吳峻聞聲趕過來時,紀念已經痛的滿頭大汗了。他推開站在紀念身邊的元子葉,大聲的重復著,“念念,你到底怎么了?”
“痛,我胸口痛。”紀念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又輕聲呻吟了一句。
“剛開始會好些,之后會更痛的。”林澤突然出聲,“你最好先適應下現在的感覺,留點力氣,不然過一陣子說不定會痛到休克。”
吳峻趕過來時就踢翻了幾張凳子,現在他們這么大的聲音,當然驚動了在場的人。人群聚集過來,原本還算寬敞的地方頓時擁擠不堪起來。
“先送醫院吧,看起來好像很嚴重。”不知誰說了這句話,四周就開始附和起來,甚至還有人已經拿出電話聯系醫院了。整個大廳像一鍋沸騰的水,嘈雜的的聲音遍布角落。
紀念還是蜷著身子半靠在吳峻身上,她突然之間伸出手,林澤割的傷口太大,此時手指尖還往外滲著血。她重重喘息了一聲,拉住元子葉,虛弱道:“葉子,你們先帶我走,我要好好,好好想想。”
元子葉反應也夠快,她在吳峻愣神時就攙起了紀念。
“念念,你怎么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好不好?”吳峻拉住紀念的手臂,滿是懇求。
紀念掙扎了幾下,但似乎沒有了力氣,她低聲道:“你應該知道我要想清楚的是什么,我好像想起來了。”
吳峻面如死灰的站在那里,連莫相思掰開他的手時都沒有反應。她們幾個扶住紀念慢慢的離開,直到走出了門口,才聽到大廳內傳來一聲絕望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