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隱

第八十九章 思量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莫相思在洗臉時怔愣的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昨天晚上她失眠得很厲害,天快蒙蒙亮時才睡過去,眼睛下面已經有了一圈黑眼圈了,即使在模糊的水面上也看的很明顯。

清靈還在大殿里做早課,莫相思倒是沒有過去打擾。昨晚的事情,她覺得自己還是需要調整心態面對師傅的。而這座山里唯一可以和她說話的,就是阿懶了。

阿懶還在睡著,把所有的事物都摒棄在意識之外。莫相思撫著它的樹干,并沒有叫醒它。

“阿懶,你也是活了一千多年了吧,這件事情說不定你還是見證者呢。”莫相思輕笑了一聲,拾起落在地面上的一片葉子,順著脈絡摩挲著,“阿懶,其實師父對我很好的,只是她不懂得怎樣表達,我真的不怪她。真的!”

一陣風從林子里穿過,樹林里涌起了一陣綠色的波浪。莫相思拉回被風吹得飄搖的頭發,迎著風向瞇著眼睛靜靜的聽著自然的聲音。

“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抱怨什么,畢竟如果沒有千年前的事情,我現在也不會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山風灌進張合的嘴里面,莫相思覺得肺腑里都是那種冰涼的氣息。她喃喃著,“只是不管什么事物,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識,都會變得貪心起來。何況,現在我還是做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生存在這個世界。”

莫相思從口袋里掏出那串項鏈,她捏著中間的那顆內丹。昨晚取下來之后她就沒有再帶上去了,她也不愿意再帶著它,靠著它來憑加猜測。

細細的打量著那串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東西,莫相思突然覺得心里有點感觸,那是一種不甘和不舍混合起來的怪異感覺。她不愿意做一個替身,更不愿意做一個傀儡,如果林澤的感情只是千年前的延續的話,那她應該怎么辦?

“阿懶,你說我怎么辦?”莫相思看著眼前的樹干,思緒卻已經飄遠了。如果她之前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始末,那她還會愛上林澤嗎?可惜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如果,她還是學會了什么是愛。

在湖邊坐了很久,直到陽光變得有點灼人時莫相思才驚覺時間已經晚了。她拍了拍沾在腳邊的灰塵,站了起來:“阿懶,我不打擾你了,你還是睡吧。睡著了多好啊,你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妖怪了。”

輕笑了一聲,莫相思轉身離開了。

就在莫相思剛剛消失在拐彎處時,一直沉睡的樹木突然搖晃了幾下,接著睜開了它沉重的眼睛。空氣里還是風吹林木的聲音,那聲沉重的嘆息被掩蓋在自然的音波里。

莫相思剛推開木柵門,就看到清靈站在大殿上門口,她臉上還是像往常一樣看不出任何情緒。莫相思看著清靈平淡無波的眼神,突然覺得有股酸意往眼睛里涌。

“師父?”莫相思叫了一聲,趕忙走到清靈跟前,“您怎么站在這里,這個時候您不是回房去修行了嗎?”

清靈睜開眼看著莫相思,神色突然放松了,她囁嚅了幾下唇,才說道:“沒什么事,你這就下山了嗎?”

詫異的睜大眼睛看著清靈,莫相思搖著頭道:“現在不走,我現在,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嗯,那我回房修行了。”也不等莫相思回答,清靈就越過莫相思回到了房間里。

莫相思看著清靈,直到被門隔斷了視線。師父,這是怕她不告而別么?歪著頭笑了一聲,莫相思看著遠處的山巒,突然有點留戀這里了。

讓莫相思比較詫異的是,清靈剛修行完就來到了莫相思的房間。看房間沒有沾上灰塵莫相思就知道師父會經常打掃,只是她在道觀里那么多年,從沒有和師父兩個人一起待在這間小屋子里過。

迅速從床上爬了起來,莫相思扔掉手中的書,換來了清靈不贊同的眼神。看來在家里隨便慣了,這種習慣真不好。

本來想好了在山上的時間不去理會這些的,她惱怒的暗自埋怨了一聲,卻已經拉開了身邊的一張椅子。

“師父,您坐。”

清靈點點頭,坐下來之后卻不說話了。

莫相思有點郁卒的垂著頭,她身邊的人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明明是主動來找她的,卻都比她能沉得住氣。如果她不主動問的話,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時候。

“師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嗎?”莫相思在清靈面前主動已經變成反射了,這些她倒也不以為意。

清靈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莫相思。

“這是什么?”接過那個東西,莫相思放在手里翻轉著,然后打開了它。

躺在小盒子里的是一顆黑色的丹藥,只是一股濃郁的酸味從里面散發出來,莫相思皺著眉頭把小盒子拿遠了一些:“師父,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啊,味道那么難聞。”

清靈似乎也對這種情況覺得意外,她看著莫相思手上的東西,解釋道:“這個東西……是我師兄留給我的,我之前也沒有打開看過。”她支吾了一聲,“不過,它作用很大,算是,算是一種洗髓的靈藥。相思,你不是想修行嗎,那首先要去掉你身體里面的雜質。”

莫相思若有所思的點著頭,這種說法倒是常常聽說的。只是,她嫌棄的看了一眼那顆洗髓丹,烏漆抹黑的看不清材質,還有刺鼻的味道。這種東西吃下去應該會消化不良吧。

“雖然你跟尋常人不同,但是這顆丹藥一定會有用的。你先收好它,用與不用你自己做決定吧。”清靈看著莫相思蓋上盒蓋,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把盒子放入隨身的口袋里,莫相思順手拿出了那串紅豆項鏈送到清靈面前:“師父,這串項鏈還是麻煩你把它弄散吧,舍利子您拿回去。至于那顆內丹的話……”莫相思聲音放小,“那顆內丹還是留給我吧,我留著它還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