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亦識月

第56章 聲東擊西智詐姜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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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氓山,沿廂城南境逶迤綿延,蜿蜒于山巔的內長城,猶如玉帶聯珠。

昌平關就建筑在峻拔的氓山之上。

其峰巒起伏,溝壑縱橫,峽谷幽深,危巖突起,沿著峽谷往后行不到二十里就是一馬平川的廂寧道,而廂寧道連接了廂城,云都。

昌平關之重要,由此可見。

昌平關險峻陡峭,易守難攻,按照常理,羌人也好,燕人也好,都不會輕易硬碰硬地攻打昌平關。

然而昌平總兵李曲叛國,給了羌人由此入關的理由。

只是羌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還沒有入關,就被薛曜的虎祐軍半路攔截了,虎祐軍只出動了五萬兵力一比二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逃不說,還生擒了他們的將領!

羌人軍法,主將戰死,將士無罪;但若主將被俘,三軍大將并護衛兵士則一律死罪!

如今統兵將領無弋被擒,羌人剩余的副將們帶著兩萬殘兵往新鄉逃竄,天黑之時與回新鄉調兵回來的姜乞會和。

姜乞得知無弋被擒,心急如焚,他思慮再三,決意帶上身后十萬大軍攻入昌平關,誓要將無弋救出來!

軍師出聲制止:“不可,昌平關地勢險要,虎祐軍守備嚴密,我等貿然前去,無異于自掘墳墓!”

姜乞是無弋手下最得力的一員干將,無弋被擒,他比誰都憂心,然而他性格一向沉穩,此時聽軍師一番分析,他悚然警悟:虎祐軍劫走大將軍,為的就是激怒我軍眾將士,讓我們不顧一切前去送死!

好一招歹毒的計策!

仔細一想,更是后怕。

他態度誠懇地朝軍師行了一禮:“現下大將軍被擒,我等又不能直接攻入昌平關,那該如何是好?請軍師賜教!”

軍師捋了捋他銀白的胡須,嘆氣道:“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今日一戰,我軍倍于虎祐軍,卻戰敗而逃,如今之計,唯有避免與虎祐軍正面沖突......”

“聽軍師之言,是不準備入關救大將軍?”

軍師目光如炬:“只要破了廂城,大將軍自可得救!”

“破廂城?如何破?”

“此處通往廂城的關隘可不止昌平關這一道。”

姜乞聞言,劍眉深鎖,他知道軍師的意思,此處距離風鈴渡不足三十里,從風鈴渡走水路,沿冥水一路北下,半日功夫即可到達廂城。

只是,他們羌人向來不善水戰,若沿途遇上大祐軍隊......

“將軍所慮,在下也想到了,兩者相權取其輕,將軍你盡快拿主意吧。”

姜乞皺眉不語,負手踱步:昌平關險峻,冥水浩蕩,無論從哪一處進廂城,都風險重重。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一盞茶的功夫之后,他舒展劍眉,朝軍師道:“就依軍師之言,走水路!”

軍師點點頭,睿智的面龐上帶上了一絲笑意。

羌人放棄攻打昌平關,回頭去了風鈴渡,薛曜的虎祐軍卻依然駐守在昌平關內。

無弋此刻被關押在關中大牢里,和李曲隔著兩扇牢門面面相覷。

雖然不知對方是誰,但單看無弋的樣貌以及身上的將袍,李曲已經猜出了大概,他渾不在意地將散落在胸前的枯黃頭發甩至身后,仰頭笑道:“如此看來,羌人好不容易奪去的新鄉,又要被虎祐軍奪回來了!”

無弋將李曲細細打量了一番,并不接話,只頹然地坐在墻角,雙目無神地看著地上“吱吱”亂叫的老鼠。

李曲討了個沒趣,也不再找話,自顧自地躺了下來:“時也命也,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們老了,老了!”

他見對面的人依然沒有反應嗎,又激憤地道:“可老夫為燕王鞠躬盡瘁十幾年,如今就要身首異處,實在不甘吶!不甘!”

無弋聞言,雙目動了動,抬眼看向李曲:“你是燕人?”

“我是大祐人!”

無弋無心與他打啞謎:“你就是燕人說的那名內應吧,難怪虎祐軍會在半路殺出來,原來是你這個內應出了問題,果然燕人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之徒!”

李曲坐起身來,正色道:“將軍此話說得就有失公允了,新鄉一戰,若不是燕王提供了大量糧草,你們在他國作戰,能支撐三月之久嗎?

“我聽聞虎祐軍將士被下了藥,幾乎全軍上吐下瀉,而你羌國士兵還被斬首十五萬才奪得新鄉,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無弋怒發沖冠,一拳打在身后的墻上!

成王敗寇,他認!

然則被關在這破地方,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總兵奚諷,叫他如何能忍!?

“無弋將軍對吧?”李曲神色悠然,完全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里,“我再悄悄告訴你,虎祐軍只帶了五萬兵力來昌平,與你們一戰有所損傷,兵力必然減半,可你猜,你的下屬敢不敢沖上關來救你?”

無弋眼里閃過一絲絕望,他閉上渾濁的雙眼,悲從中來。

姜乞其人,他最了解不過,聽聞自己被擒,必會想盡辦法要救自己,然而姜乞性格沉穩,貿然攻打昌平關,絕不是他會做出的決定。

加之昨夜軍師曾說虎祐軍大部隊必定駐守在關中,姜乞就更不會帶兵前來了。

可剛剛,對面的人說虎祐軍在昌平只有五萬將士。

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姜乞必定會走水路進入廂城,以為可以避開昌平天險,殊不知正鉆進了虎祐軍設下的圈套。

無弋氣得直發抖:“薛曜小兒,陰險至此!”

被罵陰險的薛曜自然不會有什么心理負擔,因為他正率領著三千精兵從廂寧道往廂城直奔而去。

況且,此計也不是出自他手。

他自小在軍營之中長大,崇尚光明正大的對決,對謀士軍師之流向來不屑!

幾日前,那個似笑非笑的小姑娘讓他如此這般行事時,他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轉而又想,如此行事雖有失君子之風,但卻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將士們的性命,何樂而不為?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都見鬼去吧!

薛曜馬鞭狠狠一揮,身下的戰馬越發迅疾,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到廂城,親口告訴那個狡黠陰險的小姑娘,她的計謀果然成功了。

她一定會微微抿嘴,舒展眉頭,將那一盞白玉茶杯捏在手里緩緩摩挲。

這是這些時日以來,薛曜發現的小秘密,小姑娘在思索事情的時候,習慣性閉上眼睛,一旦有了解決方法,她又會抿嘴把玩手里的東西,仿佛是要通過這樣的小動作緩解內心的興奮。

薛曜心道:小小年紀,笑也不放聲大笑,哭又不放聲痛哭,真是謎一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