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這段經歷趙宴可一點兒也不知道。
“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一點兒也不知道呢?”
“你也不能什么都知道呀。”懷玉微微一笑。
她當時年紀小,看到那一幕之后被嚇得愣在了原地,被正聚精會神殺魚的趙寇發現了。
他拿著手里帶血的刀朝懷玉走過來,臉上的陰笑讓小小的懷玉不寒而栗。
懷玉死死抓住身旁的灌木林,樹枝刺進了她細嫩的小手里,卻依舊渾然不覺,只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趙寇。
懷玉一度以為自己要被他殺人滅口了。
好在小柳發現自己不見了,遠遠地叫了自己一聲。
趙寇見有人過來了,擦了擦刀上的血跡,飛也似地竄進花園樹木之中不見了蹤影。
那一次從皇宮回府以后,懷玉發了一場高燒,醒來之后便認認真真地跟著爹爹練武,一改往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樣子。
趙宴看了懷玉一會兒,懷玉不說,他也能猜出個大概。
畢竟,她進皇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就是五六歲之前,皇后和顧伯母私交甚厚,無論大小宮宴,常常讓顧伯母帶著懷玉進宮去。
趙宴道:“怨不得你有段時間突然消失了一樣,原來是被嚇著了。”
“說真的,當初我以為你應該取而代之的,就算要掣肘王丞相,也不是非他趙寇不可。”懷玉想不明白,趙宴竟然助了趙寇一臂之力。
趙宴和裴繼安咋舌不已,這種事情,心里想想都已經是大逆不道了,她卻就這么光明正大地說了出來。
“當心隔墻有耳。”
“在尋雁樓,還會隔墻有耳么?”
幾人一笑,趙宴正色道:“趙寇畢竟是先太子,宥弟年幼,又被王丞相監禁著,事態緊急,只得如此。”
懷玉想象得出來,幾個月前的京都究竟是怎樣一番驚心動魄。
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那你又是什么時候發現趙寇的真實面目的呢?”懷玉問道,“讓沈家軍去攻打安慶這條計策要是成功,趙寇手里可就真的沒有一點可用的兵了。”
“長安對你十分了解,有他在,沈家軍絕不會輕易攻城。”說到此事,趙宴惋惜一嘆,“不過他的不攻城,除了清楚后果,可能背后還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
趙宴點了點頭,裴繼安站在窗前,緩慢而沉重地:“你是說趙寇?”
“不錯。不出預料的話,趙寇意在沈家軍的兵符。”
大慶開國幾百余年,高祖制定了嚴明的法令,皇權與將權向來是分開的。
皇宮之中的皇家衛士由皇帝直接指揮,然而這些衛士只負責皇城內外治安,不過千余人。
而將權則分給幾大將軍,并不集中于一人。
如今朝中手握兵權的,只剩范珂和沈靖二人而已。
而沈靖在安慶怒極攻心,回京以來,一直臥榻修養,連皇帝也沒見,沈家軍的兵權如今盡數落入沈長安手中。
懷玉沉重地嘆息一聲。
當初祐慶帝在時,對兵權亦是虎視眈眈,但卻只是暗中操作,不敢將對兵符的覬覦放到明面上來。
因此即便顧延鶴被賜死,顧家軍許多高層將領也都被發配的發配,賜死的賜死的情況下,顧家軍剩下十幾萬將士還是沒有落到皇帝手中,而是重整之后,歸到了其他軍隊之中去了。
如今,年紀輕輕的趙寇竟然如此直接地對沈家軍的兵符下手了,實在令懷玉既匪夷所思又有幾分佩服他的膽識。
祐慶時期,王丞相總攬朝政,原因之一就是朝中大小官員,近六成都是王丞相的學生,天下兵權盡握其手,祐慶帝幾乎成為他手中的一個傀儡。
“希望三日之后,長安能做出合適的抉擇吧。”
三日之期未到,沈長安卻上八王府求見趙宴來了。
說是求見趙宴,其實主要是來找懷玉。
懷玉聽說沈長安要見自己,愣了一愣,猜不透他找自己所為何事,懷著滿腹疑問來到了正廳。
沈長安正和趙宴相對而坐。
看起來,兩人已經說完了話,這會兒兩人各自捧著茶,一言不發。
懷玉在兩人之間坐了下來,看向沈長安:“長安要見我?”
沈長安和善地笑了一笑:“在安慶之時,欠了你一頓飯。”
懷玉恍然記了起來,幾個月前在安慶,兩人沒話找話之時,沈長安確實說了這么一句,要請自己到尚滋味大吃一頓。
不過那不過是客套話罷了,誰還會當真呢?
“況且這么多年不見,懷玉難道就只認趙世子,而不認我這個小弟了?”
啊這?
懷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此時趙宴出聲道:“長安說得有理,那不如叫上許慎,咱們四人一起,豈不更好?”
“甚好,甚好。”沈長安道,“我這就差人去許府,只不過許慎是個大忙人,恐怕難以請到。”
這確實也是實情。
許慎身為許府獨子,偌大的家業都壓在他的頭上,真真是個忙得腳不沾地的大忙人。
“長安放心,這些天他必然在家,報上懷玉的名號,他再忙也不會不來。”趙宴微微一笑,這些日子許慎正忙著懷玉入住許府的事情呢,絕對不會離開京都。
沈長安一噎,隨即道:“那好,今夜酉時,尚滋味,咱們不見不散。”
夜幕降臨,京都正陽大街燈火漸次亮了起來,酒樓春樓茶室樂坊之處,市人入流名士穿梭。
而在一條最幽靜的小街之處,坐落著一家最繁華最熱鬧的酒樓,名字就叫尚滋味。
聽說尚滋味的大廚是西域來的金發碧眼的人,其做的大盤雞未出鍋就已香飄十里,其余菜品更是琳瑯滿目,令人吃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因而尚滋味一時成為了京都富貴人家常來的酒肆。
趙宴和懷玉并未乘坐王府的馬車,而是坐的尋雁樓的車轎,車身上引人注目的雁形圖案,京都之人無人不知,更別說來往尚滋味這種酒肆的高官顯貴了。
因此,當趙宴和懷玉下了馬車,踏步走進尚滋味之時,酒肆之中驀地低語嘈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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