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善保點點頭卻也沒有繼續言語,金秀反而問善保,“他也在咸安宮讀書?可有來往?”
“沒有來往,人家家世如此顯赫,自然是不會和我們這些尋常人多有什么接觸,也沒有交情,”素日里頭去捧富察家的人多了去,自己在邊上冷眼瞧瞧就是夠了,“倒是富察家的小兒子,福長安,性子和氣,和我也在同一個班里頭。”
“致齋,”金秀笑道,“實際上你和我應該算是同類之人,都不愿意去阿諛奉承什么,但世事如此,三分自身修煉才干,七分倒是都要別人幫襯了。福康安這個人的性子,我也不喜歡,那福長安若是性子還好,又是有同窗之情,還是要耐心打點關系,打好交道才好。你日后要當差出仕,這些人脈是最要緊的。”
善保無聲的點點頭,金秀見到善保有些沮喪,善解人意的道,“這是怎么了?今個在松鶴樓,覺得福康安很刺眼是不是?”
善保搖搖頭,“我只是羨慕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兒,地位又是如此之高,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如今都已經是一等侍衛了。我……哎!秀兒,我只是覺得自愧不如!”
他倒是第一次喊金秀“秀兒”這個稱呼,今個晚上他心神激蕩,倒是有些言語失了分寸,說了這話,他隨即醒過來,“這話,我真不該說!金姑娘你別介意!”
金秀臉上微紅,心里頭只覺得生出了一種羞澀之意,一種甜蜜心悸又茫然若失的感覺,她拉住了善保的手臂,“沒事,致齋,你這樣叫我……我很歡喜。”
這時候,善保就順其自然的拉起了金秀的手,“秀兒,”他溫柔的望著金秀,“多謝你。”
“謝你如此看得起我。”或許金秀不能明白他自己個的心情,若是沒有金秀幫著自己,只怕是如今人都不知道那里去了,鈕家也必然徹底無望。這種恩情又夾雜著好感和喜歡,一時間善保都有些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要謝金秀什么,“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說了。”
“這沒什么的,”金秀只覺得善保的手冰涼涼的,反而是自己個手更暖和一些,她反握住了善保的手,橫豎這會子巷子里什么人都沒有,金秀大膽點也是無妨,“福康安他的才干的確不錯,但更多的因素,還是因為他的家世,這個毋庸置疑,但致齋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自己個不是世家,讓自己的后代變成世家子弟就就成了。”
金秀巧言款款,說著一些心靈雞湯,不知道為何,她就是看重善保,“你和福康安沒有任何差距,這家世,有些時候是助力,有些時候反而是阻力,致齋,你慢慢來,切不可操之過急,潛心學習,蓄勢待發,機緣一到,就可以飛上九天了。”
“飛上九天卻是不指望,善保我,”善保搖搖頭,“秀兒你對我如此厚望,我不敢當,只求著日后能夠衣食無憂,有正經差事兒當,振興鈕家門楣,也就是心滿意足了。”
金秀笑道,“那我呢?不是致齋所求了?”
夜色彌漫,善保看不清楚金秀的容顏,許多年之后,他把什么都忘了,只是記得那一夜之中,借著元家照出來的昏黃燈光,金秀的眼睛亮晶晶的,閃耀著對自己未來期許的目光,嘴角微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善保反握住了金秀的雙手,似乎是承諾,又是盟誓,“這就是善保我最要求的。”
他們都太年輕,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往往是最想求的,反而是得不到。
金秀看著善保離去,這才轉身回到了家里頭,桂大奶奶早就回去歇息了,她到了玉芬屋里頭,又來看了看弟弟,富祥早就在邊上呼呼大睡,倒是玉芬還抱著喂奶,她見到了金秀臉上帶著喜色,“這是怎么了?外頭遇到誰了?”
金秀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不欲講,但思來想去,自己母親,倒是也可以說一說,而且這個事兒,也要告訴父母才好,若是一味瞞著,日后父母不知道自己個心思,做主做到別的地方去了,那時候只怕是自己個哭都沒地方哭去。“鈕家大爺來找我了,”金秀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在門口說了一會話兒。”
知女莫若母,金秀露出了這個表情,玉芬那里還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是鈕家大爺?”玉芬忙問道,“大妞,你說個真話,是鈕家大爺,不是納蘭家大爺?”
這話是怎么說的呢……金秀有些無語,“奶奶說什么呢,芳哥兒只是跟著我學學問的,怎么又是和他有干系了?我一直拿著芳哥兒當做弟弟看待的。”
這話說出來,金秀又覺得不對勁,咦,這話說的很渣女的感覺啊,什么叫做當弟弟看待?
玉芬顯然是有些失望,“我和你阿瑪還以為芳哥兒喜歡你呢……罷了,鈕家大爺也不錯,只是門第太高了些,咱們家攀不上人家,聽說,他家里頭那個太太也是個不好說話的。”
母親思慮的甚遠,金秀噗嗤一笑,“那里就說的這么遠的事兒了?”
“你自己個喜歡就好,”玉芬搖了搖金順,金順在襁褓之中睡得極香,“咱們家不比別人那里,沒有說什么要你阿瑪來做主的。”
或許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金秀給元家帶來了巨大的變化,讓她在元家里面的地位節節攀升,說什么話兒,玉芬富祥都愿意聽,今日雖然玉芬有些失望,她更希望自己的女兒以后找一個衣食無憂的婆家,納蘭家就是很好的目標,但金秀選了遠遠不如納蘭家的鈕家,這是她自己個選的,玉芬也不去改變,她是一個和善的人。
只是她又想起了什么要緊的事兒,“可是你明年還要去選秀啊。大妞,這個事兒怎么辦?”
“選秀?”金秀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選不上的。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