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后

七十七、只要你敢(下)

“這茶葉說是兩江總督衙門的官兒進京,送給寧老爺的,出自江西廬山,芳哥兒統共就一罐,全都送給咱們了,”當然,金秀十分不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禮物,在元家看來,這一罐金貴無比的茶葉,還不如給元家送半扇豬肉來的更實惠些,當然了,主人家不能選擇客人送什么,故此納蘭信芳獻寶般的送了茶葉來,金秀也只能是捏著鼻子收下,還要感謝納蘭信芳,“今個泡了茶給姑爸的客人,客人也說好,您出去應酬,和同僚們喝茶,這個是最好的,哪里還比這個更好?難不成,外頭再叫一桌子酒菜去嗎?今個是年初一,也沒有開門的呀。”

富祥聽到這茶葉不錯,也就罷了,忙把油紙包放在了懷里,還壓了壓,玉芬笑道,“別有了些銅錢就不心疼!咱們家可沒有叫酒菜的家底!如今富裕些了,也要預備著別的事兒,”她最擔心家里頭的開支了,“開春了,家里頭什么吃用都還要準備呢,這個小子,”她朝著懷里的金順努了努嘴,“可還要嚼用不少。”

“是了,如今家里頭寬裕了些,奶奶的吃食可要好些,不能再和以前一樣了,您如今都要喂奶呢,”金秀笑道,“若是奶水不好,苦的可是弟弟。”她轉過臉來,對著富祥眨眨眼,“阿瑪也要努力當差,努力拿俸祿回家才好,如今家里又添了一口人,奶奶坐了月子以后也不能多干活,還要照看弟弟呢。”

玉芬抿嘴微笑,富祥有些無奈,搖搖頭,“也就只能如此了,可憐的我呀,”他伸了伸懶腰,“如今有了老小子,肩膀上的膽子,可就更重了!”

二妞咯吱笑了起來,“還有我,還有我,阿瑪我要好吃的!糖葫蘆,還要好看的衣裳!”

“好好好,”富祥慈愛的摸了摸二妞的頭,“都買,都買!”

一家子其樂融融,富祥穿好了靴子,臨出門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年初一,怎么你姑爸還有客人呢?”

“宮里頭來的姑姑,”金秀悄聲說道,“我剛從納蘭家回來的時候,她就在門口等著了。”

富祥和玉芬無聲的交換了一下神色,這時候桂大奶奶毫不客氣的推門進來,“冷極了外頭!”她大呼小叫,“二妞趕緊著去燒水,等會我要喝芝麻糊,沒有滾燙的水,那可是不成!你還在屋里頭?”桂大奶奶不滿的瞪著富祥,眼珠子好像是金魚眼睛一樣鼓鼓的,“爺們家的,怎么成日混在家里頭!一點出息都沒有!”

富祥忙賠笑,“姐姐,我這就出去,這就出去,約好了,和幾位同僚吃酒呢,不呆在家里,不呆在家里!”

桂大奶奶冷哼一聲,這才不言語,只是對著金秀說道,“大妞,你出來,容姑姑要走了,你送一送!好生說話,想好了說,”她似乎話里頭有別的意思,“別亂嚼舌頭!”

富祥忙出去了,就連招呼也沒打,雙手縮在袖子里,一溜煙的出門去了,金秀答應了下來,到了桂大奶奶屋里,果然那容姑姑起身了,穿好了青色的大氅,站在地上,大氅順滑的半點褶皺都沒有,好像是一面鏡子筆直筆直的,她見到了金秀進來,微微點了點頭,“出去吧,桂兒,”容姑姑對著桂大奶奶說道,她一直都很嚴肅,但這個時候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我日后再來看你。”

“你若是不方便,卻也不必特意來了,”桂大奶奶有些唏噓,“咱們年紀都大了,就算是見面也沒什么可說的,說來說去都是以前的事兒,說多了煩心。”

桂大奶奶如此不客氣,容姑姑皺眉一下,卻也沒說什么,徑直走了出去,金秀忙跟在后頭,出了家門,這時候外頭人多起來了,小巷子里頭也有不少小孩子在追趕打鬧。

容姑姑走在前頭,一直不說話,走到了巷子口的時候,才發問了,“你見過舒妃了?你覺得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金秀干笑,“舒妃娘娘是主子,我如何敢說她是怎么樣的人?”

“主子?”容姑姑語氣平靜,“宮里頭只有三個,才算是主子,萬歲爺老佛爺和皇后,其余的都不算什么主子,實際上和你外頭正經人家算起來,沒有誰比誰更高貴的。”

“要你說就說,你可知道,如果在宮中,你若是說的話,沒人愿意聽,那么你這個人,也是沒用的。”

可我又不入宮,金秀暗暗腹誹,容姑姑瞥了金秀一眼,似乎看穿了金秀的想法,“在外頭也是一樣,若是想要人人敬重,那么自己說的話,就要有意義。”

話都這么說了,金秀也只好笑道,“是,舒妃娘娘聰明,但這個聰明是小巧而已,有了大事無法鎮定,凡事兒占上風的時候得意洋洋,若在危急的時候,卻又六神無主惶恐不安了,這樣的人,成不了大器。”

“所以她一直都是輸,”容姑姑語氣里帶著一絲輕蔑,“以前斗不過孝賢皇后,自己的兒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后頭斗不過咱們娘娘,如今更是斗不過皇貴妃,就算是有你的幫襯,她也只能是贏這么一兩次而已。”

這話一說出來,金秀就知道自己的事兒,只怕是被桂大奶奶都說給這位容姑姑聽了,她干笑一聲,“無所謂贏不贏,實際上舒妃娘娘也只是要一個臉面,如今宮里頭還是皇貴妃最厲害,因為她臉面有,更有的是里子。”

“這話不錯,”兩人慢慢前行,“皇貴妃有兒有女,雖然是包衣出身,家世比不上舒妃的納蘭氏,可那又如何,如今也是她當這個號令六宮的人。”

金秀知道眼前的這位,乃是翊坤宮伺候繼后南氏的親近姑姑,故此她的話都是一些肺腑之言,“好了,”容姑姑眉心一動,“不講這些瑣碎的事兒了,我聽說你不愿意選秀?”

“沒有,”金秀忙笑道,“選秀是護軍女子都要的,我如何敢說不敢?”

“那如果我說,你能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