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納蘭信芳倒是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不該剛才如此對著金秀這樣的吹胡子瞪眼,“姐姐若是不想見,我這就去打發了他就得了,三國里頭不就是這么說的?劉備要請諸葛亮出山,那也要三顧茅廬才行,若是他這么一來,說想見姐姐,姐姐就要巴巴的跑出去,豈不是把咱們山門都看輕了不是?萬萬是不能這樣的,”拒絕一位皇子的請求,是需要很大勇氣的,納蘭信芳在金秀面前也不會掩飾,嘴唇有些哆哆嗦嗦的,“我這,我這就去讓他回去,就說咱們姐姐不見他!”
“罷了,既然來了,就不能不招待的道理,”金秀拍了拍納蘭信芳的肩膀,“走,咱們出去會會他。”
兩個人一起出了門,恰好還遇到了鈕家的忠仆劉全,他用籃子裝了滿滿的野菜從外頭進來,劉全見到了金秀和納蘭信芳,忙打千,金秀問道,“全叔,這是哪兒回來?”
“回金姑娘的話,這時日沒什么青口的菜吃,于是奴才就從外頭打望了幾眼,看到野菜還算新鮮可口的,故此帶些回來,用干菜炒了,帶回里頭給大爺和二爺吃。”
“致齋沒出來?”金秀若有所思,“就你出來了嗎?”
“是,大爺沒出來!”劉全笑道,“這三月的春闈馬上就到了,大爺說想下場試試。”
金秀讓納蘭信芳先出去,“我不是給了全叔你銀子了,怎么還要吃野菜呢?若是在里頭讀書,怎么還能吃這些東西?若是平時饞嘴了偶爾吃一吃倒也罷了,怎么還當真家伙了呢?”
“沒有沒有,大爺在宮里頭吃的好,金姑娘別擔心!”劉全忙道,“您給的銀子夠夠的了,只是這野菜,大爺突然說想吃了,可這宮里頭卻也沒,于是只能是奴才出來找一找,然后順帶著把春日里的衣裳帶進去。”
金秀瞧了那籃子,里頭是一些薺菜馬蘭頭之類的,點點頭,“那就罷了,”金秀又想起來什么,“大爺在宮里頭可還好?”
“挺好挺好,”劉全笑道,“您就放心吧。”
金秀說了幾句,也就放過劉全,走了出去和納蘭信芳匯合,劉全朝著鈕家走了幾步,隨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金姑娘這急匆匆的出去,難不成有什么事兒?”
金秀追上了納蘭信芳,兩人一起出了巷子口,果然,見到三四個人就在井臺那里,為首的一人穿著黑色的披風,背對著金秀,似乎看著那眼水井,金秀左右看了看,幸好這會子街上也沒什么人,實際上西北條子胡同常住的人不多,金秀走到了跟前,朝著那背影福了福,“十二爺。”
這個稱呼不著眼,也不會讓人有其余的遐想,猛地一聽還以為是哪一家子孫昌盛的人家的子弟,都行十二了,永基背著著金秀,看著那井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金姑娘,想著咱們這第一次見面,就在這井臺處的明月夜,我站在這里,想著這個事兒,還真有些意思。”
“你說,是不是?”
的確是有些意思……金秀心里頭默念,十二阿哥,咱們這八月十四明月夜就在這白石井臺處無意之中相會,應該是算是一種緣分了罷?
這樣一模一樣的面龐,在這異時空之中對著自己悄然微笑,真是叫人恍惚,不免生出今夕何夕的感嘆來。
“是。”金秀福了福,“我沒想到,十二爺竟然親自來了。”
“我說過會來,自然就會來,”永璂轉過身子,看著金秀,微微點頭,“不必多禮,請起,宮中事兒多,我又要在上書房讀書,不得空,今個才能出來,希望金姑娘不要見怪。”
這里到底不是什么說話的地方,金秀有了主意,“是,十二爺,這里說話不方便,咱們還是換一個地方說話罷?”
“好,”永璂似乎對著金秀很感興趣,金秀所言什么,他都聽,“聽芳哥兒說,你們家有一個亭子,頗有陋室之妙,我倒是也真的想去瞧瞧。”
金秀咳嗽一聲,“家里頭可不合適,十二爺恕罪,一來家里頭亂,二來家里頭今個也有客,若是十二爺不嫌棄,請跟著我來就是。”
永璂自然是無可無不可,他似乎今日心情極好,對著任何事兒都感興趣,于是金秀略微走了幾步,帶著一行人到了街口的那家書鋪,進了里頭,恰好劉掌柜就在看書,金秀福了福,“劉爺爺!我今個有個客,沒地方可去,來您店里頭說話一會,成嗎?”
劉掌柜的眼神玳瑁的老花鏡上面看著納蘭信芳和永璂等人,微微點頭,手里頭的書也翻了一頁,“你金姑娘來說話,自然是成的,只是我這店鋪小,你們來了這么多人,卻又不買書,我這生意還怎么做呢?”
你這書鋪有鬼個生意……金秀無奈的想道,但是這書鋪劉掌柜才是地主,什么事兒該他說了算,金秀于是叫納蘭信芳出去,再請永璂把他的幾個隨從出去,劉掌柜淡然說道,“茶水也是沒有,貴客自便罷。”
金秀帶著永璂走了幾步,走到了兩排書架之間,書籍好像是都穿著寶藍色衣裳的圍觀群眾,靜靜的站在兩邊看著兩人沉默不語,陽光在書架之間照耀進來,似乎在路上鋪滿了金色的地毯,金秀走在前頭,轉過身子來,正欲開口說話,卻見到陽光照耀在永璂的臉上,永璂皮膚很白,被陽光一照,似乎臉上的汗毛都毫發畢現,皮膚也隱隱變得半透明,他就那樣安靜的望著金秀不說話,眼珠子都變成了琥珀色,好像是淺棕色的大海。
金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滯,末低頭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十二爺來找到我這,是想要什么?”
“就是之前我說過的,”永璂看著金秀,慢慢說道,臉上露出了真誠之色,“求一條生路,求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