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后

二十一、孰之過也(完)

楊重谷轉身離去,他顯然很高興金秀會如此自動提出來,請他來喝茶,實際上喝茶不代表什么,大家伙誰沒喝過茶?關鍵是這喝茶背后的意思,這意思可大有意思了。

桂家的人都還在,那個桂家的少主,見到這些人如此做什么隱私之事兒,冷哼一聲,“你們這些當官的,就是架子大,花樣多,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要喝茶?緬甸人都要打上門來了!”

帳外的雷聲開始慢慢的響了些,從天邊慢慢的滾動起來,宛如遠古巨獸一般,慢慢的靠近了營帳,小葉子忙出去了,他要和侍衛們一起在帳篷的兩側挖好排水溝,不然的話,等會別說是安歇了,等下只怕是營帳都要被沖走了,營帳的簾子被打開,吹進了潮濕的風,意味著暴雨馬上就要降臨。

“無論到什么地方,都不該改變自己的喜歡,中原人素來喜歡喝茶,寧可食無肉,不可喝無茶,若是我們到了緬甸,什么飲食起居就要跟著緬甸的這些土人一起來,那豈不是自己個都變成蠻夷了?”

永基覺得金秀這一番話很是奇特,這么些日子相處下來,永基非常清楚自己這位福晉,可不是食古不化,不會入鄉隨俗的人,從來都是信奉“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這個原則的,入鄉不隨俗,這個話聽著有著深沉的腐朽意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永基疑惑的望著金秀,金秀朝著他微微一笑,馬上就解開了謎底,“就比如是桂家你們吧?想著入緬甸多年,不還是不改故國衣冠?不還是心念大炎?”

“不還是尊奉永歷皇帝?”

這三個問句一提出,桂家的幾個人臉色大變,那高個老者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雪白,正欲起身,卻又驚覺對面的是什么人物,想著殺人滅口的心思,頓時就沒有了,“你,納蘭公子,你在說什么?”高個老者臉色巨變卻又馬上收斂住,對著金秀賠笑道,裝作若無其事毫不受刺激的樣子,“老朽真的聽不懂您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金秀見到幾個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個沒說錯,“何必還在我面前掩蓋什么呢?我想你們桂家,應該不是真正姓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兒,這個桂,應該指的是大炎永歷皇帝以前就藩的桂王的來歷罷?”

這話一說出來,桂家的人一起站了起來,將那個少主團團圍住,警戒的望著金秀,“納蘭公子,”高個老者神色嚴肅,“你到底是什么人?”

帳篷外的驚雷慢慢消隱,似乎有一陣陣的喧嘩聲從遠處靠近,速度極快,嘩嘩嘩的聲音慢慢的響起來,帳篷上面好像被小石子連續不到的敲擊著,發出悶悶的聲音,隨即聲音變大,光線變得昏暗起來,暴雨來臨了。

帳篷好像承受不住暴雨,在打擊之下搖搖欲墜,金秀端坐不動,似乎對面這些人的行為視而不見,不以為然,“你問我是什么人?”金秀微微一笑,搖了搖扇子,“這位長者問的話好生奇怪,之前我不是已經報過家門了?我乃是如今五路轉運使、署理云南布政使納蘭永寧之子納蘭信芳,怎么,您剛才沒聽嗎?這會子還來問我是什么人了?”

桂家的人一聲不響,那個少主探出來頭,惡狠狠的說道,“你打聽了我們桂家這么多事兒,你想干什么!”

“我們桂家可不是好惹的!”

“你就是在胡說八道!”

“別想著瞞我,”金秀微笑望著眾人,只是這個微笑在桂家看來,只覺得詭異莫測,陰氣森森,“我什么事兒都知道,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這個所謂的宮里雁,你們桂家首領的稱號,是什么意思,恩……難道是永歷皇帝的子嗣后人嗎?這似乎也不太像啊,要知道昔日咒水之難,別說是子嗣了,就算是永歷帝身邊的忠臣們也一概赴難昆明了。這個事兒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桂家真的是大炎朝永歷帝后人?”永基慢慢的站了起來,“若是如此的話,納蘭公子,咱們不該和他們見面。”

桂家的幾個人臉上露出了衰敗的表情,這是正常的反應,任何人在最大的秘密被別人輕描淡寫的說出來,以為是世人皆知的事兒的時候,都會如此的表情。

永基不愿意和這些人見面是有道理的,昔日大炎朝覆滅,皇帝上吊于煤山歪脖子樹,天下大亂,還好大炎朝復興古制,各地分封了許多的藩王,就藩在桂林的桂王在前頭幾個稱帝的藩王落馬之后迫不及待的稱帝,年號永歷,只是天命已改,不再垂憐大炎,永歷帝雖然手下也有不少兵將,但一再戰敗,只能從云南退到了緬甸,企圖聯合緬甸東吁王朝反攻中原(這戲碼好熟悉……)

但這時候大玄已經擁有中原大陸了,自然不愿意放過前朝余孽,于是派出平西王征討緬甸,兵臨緬甸都城之下,逼迫緬王,緬甸畏懼平西王這個二五仔的兵力,將永歷帝交出,忠心于永歷帝的臣子們百余人一概被押到昆明處死,而永歷帝被大炎朝的山海關總兵、大玄朝的平西王,用弓弦給縊死,南炎的最后一個皇帝去世,標志著大玄朝,正式入主中央大陸,成為中央之國的統治者。

“十二爺,且不用著急。”金秀示意永基稍安勿躁,“適才我也說過了,既然都是在中堂大人麾下,那么就是袍澤,都是一起打緬甸的,這又是何必做非敵即友的兩個極端呢?凡事兒,只要不違背大的道理,都是可以商量的。”

“各位,你們說是不是?”金秀挑眉笑道,“如今沒有外人,我且就實話實說了,之前殺了你家宮里雁的總督大人,只怕是也知道你們乃是前朝遺臣,故此才動了殺心罷?”

金秀把話兒說道了這份上,眾人都明白,在這位似乎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書生面前,桂家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了,兩位老者和身后的兩位侍者都跪了下來,“請納蘭大人開恩,請十二皇子殿下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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