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富察氏接了這個差事兒,永基不免眉心都猛烈的跳動了好幾下,“這茬事兒不好辦,六宮嬪妃都指望著過了正旦,領了綢緞做春衫的,誰都想著拿最好的,花樣也要最新鮮的才看得上,若是一旦分派的不好,只怕是人人都會有怨言,她們不敢去找皇貴妃鬧,難道還不敢找十一嫂鬧嗎?”
六宮嬪妃不能隨意出宮——實際上按照大玄朝的祖制,嬪妃是只能在宮廷之內活動費的,《紅樓夢》那種賈元春能夠回家省親這種事兒,也只能算是文學家的意淫,大玄朝的嬪妃想都不敢想能出宮回家省親。
除卻春夏之日到圓明園避暑之外,嬪妃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沒有什么別的事兒可做,除了在衣服首飾頭面上爭奇斗艷之外,其余幾乎沒有什么興趣愛好,穿好看的衣裳,戴好看的首飾,已經成為了嬪妃們唯一可以在皇帝面前表現的最佳特色,不僅僅是有機會來抓住皇帝的青睞和疼愛,更是彰顯自己品味和優越感的所在,所以每年做春衫的衣料要發放的時候,宮里頭簡直是人人側目。
就算是永基不管這些事兒,也時常聽到過嬪妃們為了好看的綢緞大打出手,哦不,不是出手,而是為了綢緞爭風吃醋。之前南氏在位的時候,她的性子剛肅,按照她來分派,就算是有人覺得自己撈不到好的,但也不敢有怨言,而皇貴妃在位的這一兩年,她善于用這樣的事情,用綢緞的賞賜豐厚來拉攏分化打壓嬪妃,這效果很好,反正大家伙對著新的一年的綢緞分配賞賜額度,是越發的看重了。
皇貴妃怎么分,大家伙就算是有不滿,那也是敢怒不敢言,而富察氏新入宮,誰還理睬她?要想著不在富察氏面前鬧騰一番,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兒,就算是富察氏的身后有傅恒和福康安撐腰,可入宮這么些日子了,誰不知道富察氏幾乎就是個面人?任由皇貴妃拿捏的,這樣的面人,誰會對著她心存什么敬意呢。
更何況是晚輩。
所以永基一聽到這個差事兒是交給了富察氏,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但他隨即想到了自家福晉悲慘的命運,自家福晉可是深深深深得罪過皇貴妃的,富察氏算是與世無爭,就被這樣的折磨,自家福晉卻不知道接了什么差事兒?物傷其類的永基驚恐的忙問金秀,“你領了什么難辦的差事回來?”
金秀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接受到巨大挑戰的雄心勃勃,也不是迎接到自己擅長事務的輕松愉快,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神色,“我領了一個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差事兒。”
“什么差事兒?”
“抄佛經。”
“什么佛經?”永基聽得很是奇怪,這是怎么一個說法呢?之前可是沒聽說過啊。
“安排我抄《往生經》《金剛經》等,用在三月初三清明節的欽安殿祈福法事上,”金秀臉色古怪的說道,“還說叫我接下去的日子,不必日日前來請安,三日一次就可,其余的時候都拿來抄寫佛經。”
永基長長舒了一口氣,在他看來這可不是什么為難的差事兒,只不過是抄抄佛經罷了,“這是小事兒,小事兒!想必也沒什么難得到你的,”永基笑道,“這寒冬臘月的,抄寫佛經,真是最好不過了,皇貴妃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還轉了性子?按照她素日里頭的性子,我以為總是要比之前十一嫂的事兒要更難些才是。”
“我也是奇怪的很,”金秀笑道,“我聽到十一福晉要辦那個差事兒,嚇了一大跳,心想十一福晉都辦這樣難的差事兒了,我卻不知道又要辦什么更難的!沒想到皇貴妃這一次輕松放過了我,我心里頭倒是覺得不放心,所以就覺得很是奇怪。”
“倒也不必奇怪,”永基說道,“這個差事兒不會出錯!而且我估摸著皇貴妃最多就是嫌棄你寫字兒寫的不好,到時候又要叫你多抄幾遍罷了,這可比要安排六宮的綢緞要簡單多了!”
永基是這個觀點,金秀亦是如此認為,她接到這個差事兒,下意識就想著皇貴妃會不會給自己下什么套,但思來想去,各種意外都考慮進去了,似乎也就是這么一個可能,就是皇貴妃會嫌棄自己的字兒差,如此的話要自己多抄幾遍。這原本是一個小麻煩,而且金秀發現,這個麻煩,較之富察氏來說,可以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麻煩了。
“這可真是瞌睡送上了枕頭,我剛好要練字,”金秀笑道,“皇貴妃這是疼我了,就算是多抄幾遍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金秀覺得還頗為幸運,她之前在緬甸大出風頭,用的還不是自己本來的名號,而是用了納蘭信芳的名號,那一次出風頭在緬甸賺下了赫赫威名,完全是因為在異鄉,可以說是沒有王法沒有規矩的地方,而如今卻是不行了,在宮里頭,最要緊的就是謹慎低調,不要太出風頭,如果要辦類似于富察氏接手的那種差事兒,按照金秀的性格,那么必然是要辦的妥妥當當的,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說閑話,若是這樣的話,那么必然是會出風頭的。因為辦好了漂亮差事兒,出風頭是必然的。
而現在么……就算是字兒寫的再好,也沒有什么地方可以用處,永基剛才說了,抄寫的佛經要一并燒了,算是祭拜之用,既然是燒了,又不是存留下來的,只要是皇貴妃能夠滿意就好。至于皇貴妃如果說不滿意么……金秀沒有想過這個,但大不了多抄幾遍吧?難道還有什么不妥當的嗎?
金秀起初膽戰心驚,這會子又是稍微放松了一些,“明個開始我就要開始抄寫佛經了,”金秀笑道,“業已在皇貴妃那兒領了清單來,過幾日就先寫一卷送過去,若是她不滿意,覺得不好——這是必然的了,打發回來叫我重新抄,我也好早點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