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翩翩去自習室的一路上，嘴就沒停下過。
先是抱怨貝伊：“你這個騙子，一遍遍扒拉我，說讓我陪你去走廊盡頭的廁所蹲大號，結果你可倒好，水盆里裝著我的洗漱用品，腋下夾著衛生紙，書包也給我裝好了，再就沒讓我回去見周公。”
到食堂后，孫翩翩又用右手心拍著左手背，一副講道理的架勢道：
“你看看，才幾點鐘，除了粥和包子就沒有別的，茶葉蛋還沒有煮好就叫我去自習室。
那自習室能有開門的嗎？
你知不知道連圖書館都是八點開門，太狠了你。
再說咱這可是北方，伱不要忘記地域特點。多虧現在是四月份，這要是秋冬，天還沒有通亮。”
其實翩翩還有一句話沒說。
別看她表面大大咧咧，對有些事情挺敏感。
她發現寢室里已經有人不高興了，使勁兒扯一下簾子不就是在表達不高興？嫌棄她倆起太早。
即使她和貝伊已經盡量放輕動作，恨不得踮腳走路去走廊換衣服。
貝伊將大肉包子塞到孫翩翩嘴里，翻個白眼道：“吃吧你，少啰嗦。”
比老嫂子還煩人。
老嫂子系統：“……”我沒有啰嗦吧？我話很少的，我這人特別深沉。
而貝伊的這個白眼在孫翩翩眼中卻成了媚眼。
翩翩一邊呼嚕嚕喝粥，一邊抬眼觀察著貝伊：“你起早畫了眉毛，還刷過睫毛膏，雙肩包是不是還裝有唇彩、護手霜、小鏡子？再瞧瞧這身白色毛衣、黑色平底小皮靴、小緊身牛仔褲的，關鍵還編了兩條小辮子，你這是去學習嗎？”
說完，夾起第五個包子吃了起來，邊吃邊又咕噥句：“唉，我什么時候能擁有你那樣的小細腿啊。我想變瘦。”
其實貝伊也沒有想到，老嫂子那么早叫她起床，自然為的是快些去自習室。可是在起床后，居然會留出時間非讓她打扮。
她說套件厚衣服穿就行了，又不見誰，麻煩。
老嫂子卻說：那還非得要去見誰再拾掇嗎？以后出門必須小花裙穿上，雪花膏抹上，往誰身邊一坐香噴兒的。小女孩年紀輕輕的，每一天都很珍貴。青春一去不復返，這時候不打扮啥時候打扮，老得屁都要夾不住的時候？所以不要吝嗇美。
老嫂子還說了：
更何況按照墨菲定律，你會發現，通常你在打扮得很漂亮時，連條狗都遇不著。但當你哪天懶得收拾，頭出油、少半邊眉毛，噯？老天就咔嚓一下給你掉下來個大白馬王子。
這就相等于，你家收拾干凈利索的沒人來串門，哪日你懶得收拾家里就來客人，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
所以為避免這種意外狀況，為避免某一日稀罕的男孩子從天而降，那就必須要做到出門就打扮打扮。以免由于自卑、怕對方對你的初印象不好而不敢上前。
那不完了嗎，那不就錯過了嘛。
人只活一輩子，攏共加起來才三萬來天，那必須要把稀罕的男人搞到手。
說起這點，貝伊今早還真問過老嫂子，那什么時候能搞上？
老嫂子答，她也不清楚。
這是真話。
貝伊那個夢里，對十八歲之前已經認識的人是能看清楚臉的，之后的場景、之后會遇見的人，貝伊只夢到故事走向卻是看不到臉的。
同樣的，別看老嫂子是系統，她也不清楚那些人長什么模樣，以及未來貝伊還會遇到哪些人、哪個才是好的，她這里都沒有記錄。
不過，不要緊，這一肚子經驗在那擺著呢。
……
貝伊和孫翩翩去自習室的路上恰好路過體育場。
H大體育場以及體育館，在整個省所有大學中都是有名的。
此時孫翩翩又有話說了：“起早也有好處，我頭一次發現，這些男生好像有點兒啥大病。大清早不睡懶覺，吭哧吭哧跑步的、舉鐵的、打球的、玩雙杠……為什么他們精神頭那么足，是沒有女朋友閑的嗎？”
又用胳膊肘碰碰貝伊：“噯？一一，那邊有個男生正瞅你呢，你快回瞅他，我想看他露出不好意思的傻樣，哈哈哈。”
貝伊顧不上搭理好友，只覺得全身上下有種舒緩的氣息在流動。
她十分懷疑是受到系統老嫂子影響，老嫂子在看到有那么多男生時，心情很放松。
“是學妹嗎？”有個撿足球的男生忽然上前搭話道。
“應該是吧，我們才大二。”孫翩翩立馬笑瞇瞇回答道。
足球男生快速掃眼不遠處一聲不吭的貝伊，接著才又問孫翩翩：“學妹，這么早你們要干嘛去？我看你們好像在找什么。”
“找自習室，學長，你知道這附近，哪里有早起開門的自習室嗎？”
“哦，在那面”，足球學長指了指方向：“以前那里是咱學校灶房，現在改建為成教院上課的教室。沒到上課時間，成教院的學生不會去，就用來各系學生們上自習。要不，我送你們過去？”
“不用了，能找到，謝謝學長，學長再見。”
“噯？學妹，你們……”
不聽不聽。
孫翩翩裝作沒聽見跑走。
這個尺度拿捏，她早就練成，該聽見的能聽見，不該聽見的準保兒耳聾眼花。
孫翩翩心想：長得那么一般還想認識一一，你想得美吧。不僅沒門，連窗戶也要關死死的。
看了全程的老嫂子心想：貝伊但得換個閨蜜，都不至于淪落到夢中那種要去相親的地步。
……
孫翩翩直到站在自習室門口才啞火。
不到六點半，就有那么多學生在啃著面包看書。
考研考公雅思等等，這些人看書的眼底好似泛著光芒。
這還只是一個自習室。整個H大，可能存在很多間早已開門的教室。
那整個省呢，整個中國……
咋就那么內卷呢，這就是孫翩翩的第一反應。大家都不努力，一起快樂多好。
孫翩翩用胳膊肘碰碰貝伊：“我終于理解你說的那句，學習好的人，往后要是混得比我們好，掙得比咱多，咱也別嫉妒，應得的。”
說完又攥拳頭給鼓勁兒道：“不，我將來也要讓別人嫉妒。內卷不要緊，那就我們讀書破萬卷。”
孫翩翩氣勢倒是足，只是第一天難免有點兒坐不住。
小字條傳過來，上面寫道：一一，水杯空了吧？我去給你打水。
貝伊回復：你兩個小時去三趟廁所，打過兩次水。
接著又隨手畫出兩個簡易小人，其中一個騎在另一個小人兒身上拿刀狂扎。
“知道了知道了，扎得我滿臉血，你至于嗎。”
……
九點半，貝伊才開始收拾書包準備離開自習室。她需要在十點前趕到主樓上課。
綠蔭大樹遮擋的甬道上，孫翩翩挎住貝伊的胳膊哼唱道：
“我們都是好孩子，異想天開的孩子，相信愛，可以永遠啊……”
貝伊忍不住笑：“你才上一天自習，就覺得自己是個好孩子啦？”
“那當然。你看，自從我考上大學，我爸媽從沒催過我學習，我卻主動去了自習室。高中老師也說去大學就可以玩了，我今早玩了嗎？你就說吧，我值不值得夸獎。”
“值得，你可真棒，一定要堅持呀。說正經的，以后早上不一定會起來這么早了，會根據我們課表，還有前一天幾點睡看情況安排，要是熬夜學習了呢，早上就不用去。所以我帶你堅持一段時間，養成習慣后，要是我不在，你也要記得自己主動去自習室。隨時隨地看書。”
“你干嘛呀？說的好像咱倆不在一個班一個宿舍似的。”
貝伊心想：這不是她還有個“經濟要求”嘛，她需要倒出時間想辦法賺錢。要根據賺錢方式調整學習時間，甚至搞不好只能擠出時間復習。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才能完成系統第一步升級。
可有些話不能對孫翩翩說。
貝伊道：“因為那英語四級吧，我覺得我再做幾套真題就可以放下了，直接攻六級高分，咱倆進度不一樣。我真是不想說太多實話打擊你。我越學習越覺得自己有兩把刷子，就是少了點兒，只有兩把。還有，我要去啦啦隊，練舞什么的也都需要時間的呀。”
說到這，貝伊一頓，“噯？你要不要也去啦啦隊？到時候和我一起去試試？”
孫翩翩上下看了自己兩眼：“你好，老師，我應聘搬音響。”
“……哈哈哈，真的行，你去做后勤。”
“好你個貝伊，吃我老孫一記金箍棒吧。”
老嫂子系統已經懶得提醒：你倆給我小點聲笑，能不能注意些形象。咱也是真不明白，那笑點擱哪呢。
就在貝伊和孫翩翩笑鬧到一起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
“啊啊啊，親愛的，你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