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水澇第165章水澇→:翌日清晨,天色陰霾,細雨淅瀝。
這樣的天氣最適宜睡懶覺,甚至于最為自律的吳清之亦欲晚起些許,然,美夢如斯,卻由不得人。
房門敲得急,遲榕還踢著被子,吳清之嘩啦一下,先將人捂了個嚴實,方才應聲。
開門罷,卻見管家神色焦慮,急切的稟報道:“少爺,不好了!岳安城發大水了,路上淹了大半!電話線路也斷了!”
吳清之聞言,神色驟然一凜,當即隨著管家速速下了樓去。
鳳凰棲路居于高地,這一帶的豪宅美院到底無甚危機,可一旦走下長坡,便是再也不見路面了。
徹夜攢存的大雨已然蓄起了深水,且愈往外走,積水愈深。
吳清之見此情形,眉心自然擰得更緊,于是回府,走得極快,管家只得一路小跑,堪堪為他撐著傘。
歸家去罷,管家見主人面露憂色,遂如是說道:“少爺,莫不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您只管差遣,下面的人蹚水出去便是了。”
話畢,吳清之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道:“誰知道那積水有多臟,萬一教你們出去,染了一身病回來,又該如何是好?”
正說著,卻又想到樓上還在睡覺的遲榕,于是微一嘆氣,負手離了廳。
他默默的回了房中,只一眼,便見得遲榕睡顏嬌憨,衣衫凌亂。
吳清之探出指尖,戳了戳遲榕的臉,輕聲喚道:“遲榕,醒一醒,權教你說中了。”
遲榕揉揉眼睛,很是不愿的抬起頭來:“……干嘛啊,我再睡一小會兒也不礙事,又不會遲到。”
吳清之笑道:“當然不會遲到。因為今日不必上班了,路被淹了。”
話音剛落,遲榕頓時露出一種癡傻的神色。
“……我的嘴真的有這么靈驗嗎?”她一面嘟囔著,一面爬起來,“那我今天算不算帶薪休假?”
遲榕原以為,暴雨封路,她終于能夠名正言順的犯一犯懶,誰承想,甫一旦清閑下來,人便隨之焦心起來。
電話不通,一則無法聯絡城西遲家,以好確認家人之安危,二則,遲榕實在擔心工作上的事務。
不知小柳夫婦居守于皮雕店中,現下到底如何了。
遲榕心想,她這樣一個沒什么事業的人,如今都操著數不盡的心思,若是換作一家之主,亦或是一司之主的吳清之,豈不是心亂如麻了罷。
吳父居于老宅,商行甚至沒有任何音訊……
遲榕偷瞄著吳清之,卻見他神色淡淡,手中反復掂量著書本,反反復復幾個來回,終是翻不開任何一頁。
遲榕知曉他之所想,卻又無能為力。
索性這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熬過午間,大約在酉時時,積水終于漸漸消退,只是電話線路仍不復通。
吳清之當即起身,直要外出確認消息。
他本意不愿帶著遲榕同往,畢竟再晚一些,天色就該暗了,地滑路濕,總唯恐腳下不仔細不干凈。
可遲榕左右不肯答應,小馬褂一披上身,非要賴在吳清之的身側,隨著他四處奔走。
吳清之奈遲榕不得,只得堪堪應下,卻是再三囑咐道:“不準亂跑,要跟緊我,不能離了我的身。”
“好好好,”遲榕乖巧的點一點頭,“我一定乖乖的當你的隨身掛飾。”
天色原是陰沉沉的,吳清之藏著心事,故而心情并不尚佳,可遲榕卻這般哄他一哄,心頭卻漸漸的暖了起來。
于是,行路輾轉。
司機將車子開得很慢,遲榕借著微沉的天光,只見得道路縱橫,其上狼藉一片。
路面上什么都有,漚爛的、看不清原狀的軟泥,家宅中飄出的瓶瓶罐罐,野貓野狗的尸體……看盡了前后左右,竟是不剩一處凈土。
遲榕在心中唏噓不已,然,正是此時,一個小小的人影著了她的眼。
那是一個弄堂的出入口,平日里會有早餐鋪子擺在此處,故而有一架遮風擋雨的陽棚,眼下,陽棚塌毀,小人便如毛毛蟲一般的蜷縮著,倒在那破布上面。xiumb
遲榕拽了拽吳清之的衣角,說道:“讓車子停一停!”
車速漸慢,只待停穩罷,遲榕終于看清了那小人的面目。
那般枯瘦的身子,過分大的腦袋,一雙又大又凹的眼睛蒙著泥灰,不知到底瞑目與否。
赫然是那日討食的少年。
遲榕驟然捂住嘴巴,她正欲下車查探,卻被吳清之一把拉住。
“遲榕,不要去,”吳清之眉宇緊鎖,聲色冷然,“你管不了。”
遲榕沒了動作,只是愣愣的癱在座中,她自覺是沒有哭的,可是吳清之的指腹卻反復摩挲著她的眼尾。
“遲榕,這不怪你。誰也怪不得誰。”
吳清之的聲音很輕,可遲榕卻吧嗒吧嗒的落下淚來:“他那天還好好的……”
“他那天也很不好,”吳清之溫和的打斷道,“很多人都不好,可你管不過來。”
話畢,他遂擺一擺手,司機從后視鏡中見過指示,復又發動車子,駛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先是去罷城西遲府,當是時,遲老爺正與遲二爺指揮著下人清理院落。
遲府雖是古宅,可排水通路卻做得尤甚精妙,遲家安排得妥當,更要幫扶街坊鄰居的困難。
遲二爺于是大手一揮,直教伙計們開放倉庫,將屯儲的糧食分發下去。
這批糧食,原是頂尖品質的細糧,是要賣與洋人去的。
遲榕看在眼中,正欲開口分說,卻被遲老爺笑著拍了拍腦袋:“阿榕,阿爹好得很,你不用擔心。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小吳嘴冷心熱,但總會聽你說的。”
話畢,遂又轉向吳清之,笑瞇瞇的說:“小吳,阿榕就交與你照看了,她若遇上難事,千萬要幫一幫她。”
“岳父言重了,”吳清之頷首道,“遲榕是我的妻子,我自是萬事以她為先的。”
于是噓寒問暖一番,終于辭別了遲府,復又往吳父那頭走了一遭,再上路時,天色已然黑透了。
路燈的線路已然毀壞,車窗之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長夜。
這一路黑黢黢的,故而司機將車子開得極慢,更是問道:“少爺,還要去商行嗎?這會兒子怕是不安全,不如改明兒早。”
若是換作以往,以吳清之的性子,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將工作落實下來的。
然,今時已不同往日,他總要顧著家室,顧著他的寶貝遲榕。
“罷了,”吳清之遂淡淡的應道,“回家罷。”
他捏了捏遲榕的手,牽在唇邊輕輕一吻:“遲榕,我們回家。”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彌漫著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可對于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癥晚期,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床上,怔怔望著床頭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床。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閑坐在病床前,翹著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里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么好,喂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里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
“張鑫,為什么?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么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著。”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了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么!”
張鑫笑瞇瞇的掏出個鉛盒打開,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只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里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松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里。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著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床上,渾身皆是鉆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