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來的人正是秦菁菁,她早就知道這個年代有黑市,今天特意來這里逛逛。
她剛才倒是好像看見了程瑛在這里似的,但也沒看清,只是一閃而過。
等她走到這里,巷子口空無一人,約莫是她看錯了吧。
程瑛在墻上一直沒敢動靜。
進去巷子的小伍交代完也出來了,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往巷子里走。
他緊鎖起眉頭,最近怎么回事,來了一個程瑛還不夠,又來了一個。
她們這是把黑市當過家家嗎?
小伍長臂一伸擋住了秦菁菁的路。
秦菁菁睫毛翕動,像是有些受驚,還小小地后退了半步。
小伍看著她的樣子并沒有什么憐惜之情,反而只想爆粗口。
你連黑市都敢來了,還怕他?
連程瑛那個膽大的小丫頭都不如。
小伍懶得和她多費口舌,冷冷道,“過路費,一毛。”
秦菁菁一下就確定這個男人不是什么憐花惜玉的人,也不再糾纏,包里拿了一毛出來。
小伍收到錢,擺擺手讓她走了。
程瑛在屋頂上,聽見下面漸漸沒了聲息,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
一露頭,就看見小伍皺眉看著她所在的方向。
程瑛訕訕一笑,從屋頂上借力跳了下來。
小伍沖秦菁菁離去的方向點點頭,“認識?”
程瑛知道自己反應過激,肯定瞞不住,也沒再遮掩,干脆地點點頭,“關系不太好。”
小伍沒有起疑,而是深以為然,“看出來了,不是一路人。”
跟著小伍出來的還有一個大塊頭,他沖他點點頭,就示意程瑛跟上。
程瑛忙不迭緊隨而去。
小伍帶著程瑛七拐八拐,最后到了一個緊閉的院門前。
院子就在離黑市不遠的地方,極為偏僻,周圍雖然有些宅院,卻都破舊地落了灰,結了不少蛛網,門前草都長了有丈高。
看起來極為陰森。
尤其是面前的宅院里還放著咿咿呀呀的戲劇,聽起來倒像是昆曲,但配合著敗落的院門,此處更顯得邪門起來。
姜二爺就住在這?
小伍接下來的動作證實了程瑛的猜想。
只見小伍上前一步,輕叩院門上的鐵環,雖然是在門外,還是半彎了腰,恭敬道:“二爺,有人來拜訪您。”
屋內的戲曲聲不停,程瑛甚至懷疑里面的人根本沒有聽見聲音。
但小伍卻沒有再敲門,也沒有出聲,只是默立一旁靜靜等候。
對此,程瑛也不急,而是快速分析起姜二爺的性格來。
積威甚厚、重矩,能讓人發自內心信服,必定有過人之處。
程瑛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院子里的戲劇聲戛然而止,就好像跳舞的舞女被突然扼住了脖子,讓人不寒而栗。
姜二爺,這是在打破屋外人的心里防線嗎?
程瑛嚴陣以待。
大門“吱呀”一聲,被從里面推開了,年久失修的門發出的聲音有些刺耳。
程瑛的面色未變,依舊略帶笑意看著眼前出現的老人。
老人身著唐裝,一頭銀發被妥帖地梳到了腦后,看起來極為嚴肅。
老人jing神矍鑠,眼角稍顯下垂,但眼神并不渾濁,看向程瑛的眼睛,讓程瑛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不免腳底發寒。
“女娃娃?”老人神色不變,看向小伍。
小伍應是,程瑛才沖老人略微點頭,態度不卑不亢,“姜二爺好。”
老人沒有再開口,只是拄著拐杖回了屋內。
這時程瑛才發現姜二爺有點跛腳,雖然極力掩飾,但左腳比右腳仍是稍顯無力。
小伍帶著程瑛跟了進去。
程瑛進去才發現這敗落的院門別有洞天,內里的一切都古色古香,被打掃地極為干凈。
尤其是屋內的家具,如果程瑛沒有眼拙的話,不出所料應該是紫檀木的。
整整一套完好無損的紫檀家具,還是古董,程瑛咋舌,對姜二爺更加忌憚。
姜二爺坐到了桌子的主位上,示意他倆坐下。
程瑛和小伍分別坐在了兩側。
姜二爺拿起桌子上的紫砂壺倒了兩杯茶水。
程瑛見小伍并無異議,顯然這事兒姜二爺是做慣了的。
是個古怪的老頭。
姜二爺倒好茶水,才進入正題,“小丫頭你來拜訪我?”
“我這個糟老頭子倒是好久沒有人來看過了。”
話雖如此,姜二爺的神色卻沒有什么改變,程瑛不敢小覷,“您積威甚重,大家敬您愛您,自然不敢輕易打擾您。”
“這么說,你不敬我?”姜二爺盤起了手中的核桃,意味不明。
“當然不是,”面對他的苛責,程瑛沒有被嚇退,“我自然敬您,但我更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才能如此了得。”
“那你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姜二爺冷不丁一句話,直接讓程瑛呆愣在原地。
他說了什么?
就這?
……原地裂開。
小伍看著程瑛呆愣的樣子,難得有了十幾歲小姑娘該有的趣味。
但小伍面對二爺的惡趣味,屬實有些無奈,該配合的演出他也演了,現在總該進入正題了。
“二爺,小姑娘不經逗,樂呵一下就完事兒了。”
姜二爺被提醒之后,渾身氣質大變,竟再看不到一分一毫剛才的嚴肅和冷硬,整個人都和藹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六十多歲的老爺子。
姜二爺哈哈大笑,“老了老了,就這一點樂子了,小姑娘沒被嚇到吧。”
程瑛能說什么,“您開心就好。”
幸虧這時候玩梗還沒有盛行,大家也沒覺得這句話有什么不對,不然程瑛可能就真的被轟出去了。
姜二爺還以為這小姑娘鎮定自若,倒是有點意思。
算是過了他的第一關。
程瑛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就過了姜二爺的關卡,拿到了第一張通行證。
小姑娘合他的眼緣,自然一切都好說。
姜二爺還沒年老昏花到覺得小姑娘就是單純來拜訪他的。
能過小伍那一關來見他的,沒有所求是不可能的,他在世上也沒什么無所求的人了。
姜二爺親切道,“小姑娘叫什么,年芳幾何啊?”
“我叫程瑛,玉有瑛華的瑛,今年十六了。”
雖然老爺子表現的親切,但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和藹可親?程瑛不敢掉以輕心。
“玉有瑛華,”姜二爺略一琢磨,肯定道,“是個好名字。”
一番閑談過后,姜二爺也不再吊著程瑛,終于直入主題,“不知小友今天來找老頭子我,是有何貴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