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業答應了程瑛的請求,也沒多拖延,這件事本來也該定下一個章程了。
趁著張明海在辦公室辦公的時候,程建業就帶著程瑛過去了,但只把她送到和張明海打了個招呼就走了,也沒多留。
張明海的態度很和善,半點沒有作為廠長的高高在上,指著待客用的椅子就對程瑛說道:“坐吧。”
等程瑛在位子上坐好,他才繼續問道:“你今天找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張明海的雙手自然地合握在一起放在桌面上,目光平和地等待著程瑛的回答。
自程瑛來到機械廠以后,張明海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心里對這個小姑娘還頗有印象,更別提最近的會議上,總是會出現她的名字。
按理說,程瑛是沒有什么事能和廠長有交集的,也不存在無緣無故去找廠長說事的情況。
能讓程瑛來找到他,還讓程建業做這個中介,除了為去海市交流的名額而來,張明海不做他想。
但他其實沒有什么意外,年輕人心高氣盛、沉不住氣,他也不是不知道,不過他恐怕就不能讓她如愿了。
具體怎么樣,還是要經過他們的討論,才能給出一個結果來,不是誰說他想要就能要的。
但他也不介意給小姑娘一個開口的機會。
雖說年輕人有些沉不住氣容易壞事,但這種沖勁他也很欣賞。
程瑛深吸了口氣和廠長對視,目光沒有閃躲,把她今天來找他的目的全盤托出。
張明海聽著聽著,卻發現程瑛說的,和他想的竟然完全不同。
“我聽說廠里最近這段時間會挑選一個技術員到海市交流學習……如果實在很難抉擇的話,我提議可不可以舉辦一場比賽。”
張明海調整了一下坐姿,臉上的表情除了鼓勵,更多了幾分認真。
他以為程瑛會向他開口要這個名額,或者是來舉薦自己,但沒想到程瑛竟然真是來給他提建議的。
雖說這其中難免有私心,卻也未嘗不可采納。
“你具體說說。”
見張明海對此有幾分興趣,程瑛繼續講了下去。
她的想法一部分的靈感來源就是后世的技能大賽,來自全國各地的能工巧匠各顯身手,展現自己的技藝,取技術最頂尖者為優勝。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那么那些車間工人也未嘗不可參與到其中,所以,大賽還需要考察選手的理論知識。
總結起來就是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筆試,另一部分則是實踐。
筆試部分沒什么好說的,而實踐則是要準備不同故障的設備,讓參賽者在限定時間內找出,并輔以維修方法,寫在紙上。
最后再綜合考慮優勝的人選。
張明海聽著,倒覺得這主意不錯。
現在大家一直在爭論程瑛去合不合適,也有人質疑邊昉和程建業蓄意夸大她的能力,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顧慮了,有能者居之,誰都心服口服。
張明海心里已經有了定論,但沒有輕易表露出來,只頷首說他會考慮的,就讓程瑛離開了。
程瑛見此也不著急,比他還能沉得住氣,沒有什么留戀就走了,都不打算多說幾句懇求張明海好好考慮一下她的建議。
事實上,按照程瑛對張明海的了解,他現在左右搖擺之下,采納她的建議才是最優解。
現在不管最后選出的人選是誰,都不免是各方勢力角逐的結果,而公平競爭,卻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這個問題,起碼人是有真才實學的。
程瑛離開良久,張明海才笑罵道:“真是狡猾。”
程瑛一開始提出這么一個建議,他還挺驚訝的。
就像是之前文工團的何團長給她介紹工作,她卻一個都沒要,只求了一個參加招工考試的名額。
這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了,該罵程瑛傻了。
但她一點都不傻,她jing著呢。
走后門進去是輕松,但她本身沒有什么過硬的關系,到時候難免被人排擠。她既然自己有實力,干嘛這樣吃力不討好。
只求一個競爭的機會,既能得到她想要的,也能獲得他人的尊重。
這一次也是,程瑛如果直接開口要了,他也不可能真把名額給她。
相反,她只是提一個不痛不癢的建議,他卻很有可能會采納。
問題是,他也聽邊昉說了,程瑛的學習能力讓人很意外,連他都摸不到程瑛的底,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邊昉這人他了解,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他肯定不會瞎說。
所以程瑛提這么個建議,不是擺明了在說——“我是最強的,快讓我去吧。”
關鍵是他還覺得挺有道理。
這小丫頭真有意思。
張明海失笑,搖搖頭把這些思緒甩出去,繼續埋頭辦公。
正好他們今晚還要開一場會,到時候可以把這件事情提一下。
程瑛從張明海辦公室離開,就回了車間。
但她剛進去,就被邵東昌叫住了,“程瑛,你去干嘛了?”
程瑛看過去,就發現邵東昌正黑著臉看著她,“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工作時間,你無辜曠工是要被扣工資的!”
邵東昌的話說的又快又急,根本不給程瑛辯駁的機會。
等邵東昌終于把他疾言厲色的批評說完,程瑛才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哦,我知道了,扣吧。”
邵東昌挑她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今天看樣子也是想找她茬。他們做技術員的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工作,中間偶爾也會休息一會兒,程瑛在工作時間去找廠長的行為固然不太對,但只要當時不忙,一般也沒人會說什么,更沒有扣工資的先例。
這會兒也正有幾人坐在一旁歇息,聽著邵東昌的話突然感覺渾身不自在起來,更不理解他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要是程瑛對他的處罰不滿意,和他頂嘴,邵東昌的心里還舒暢一些。
哪怕她再春風得意,在他的地盤上還不是要乖乖聽他的話。
但現在他預想中的效果一點都沒有達到,看著程瑛那滿不在乎的樣子,邵東昌心頭更是一股無名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