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柳絮飄飛,兩行翠柳籠罩在淡淡的春陽之中,遠山蒼翠欲滴,幾樹野桃開得絢爛多姿,仿佛含羞帶怯的少女。淡淡的炊煙自群山中裊裊升起,寧靜得恰似一幅水墨畫。
兩匹黃膘馬飛馳而來,卷起一股灰塵,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山村的寧靜與恬淡。
騎在馬上的是兩名身材頎長的青年男子,穿一色的玄色緊身箭袖衫,顯得干凈利索,精神氣十足。
田間勞作的農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抬頭觀望。
“呀,”孫逐流單手控韁,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臨風的家鄉還真是山美水秀,連空氣都透著一股子甜味呢!等戰事一了,不如在此買上幾塊地,跟你比鄰而居,如何?”
“呵呵,”楚臨風呵呵一笑,調侃道:“這里可不象京師,沒有秦樓楚館,素娥嬌娘,你可要奈得住寂寞才行。”
“臨風,”孫逐流長眉斜挑,語帶輕佻地笑道:“我有你就夠了!”
“免了!”楚臨風輕夾馬腹,胯下黃膘如箭般直竄了出去,朗聲大笑道:“你還是找你的紅顏知己吧,我對你沒興趣。”
“好無情啊”孫逐流抬頭楚臨風已去得遠了,他一提馬韁加速追了上去:“喂,別急著拒絕,再考慮考慮嘛”
“看到那座涼亭了嗎?”楚臨風揚鞭直指三里外的簡易茶棚。
“看到了,又如何?”
“若你能比我先到,我就考慮你的建議。”楚臨風笑道。
“好,這可是你說的!”孫逐流伏低身子,輕叱一聲,腳上馬靴狠狠踢了馬腹一腳,馬兒吃痛,疾若流星般躥了出去。
“喂,你使詐!”楚臨風不是很認真地指責。
“嘿嘿,你可沒說不許偷跑。”孫逐流頭也不回,得意地大笑:“認輸吧你!”
但得目標達成,何需擇其手段?
“那也不見得!”楚臨風傲然一笑,這才輕揮一鞭,催馬急追。
兩匹馬一前一后,狼奔冢突,只在片刻之間便已到了涼亭之前,楚臨風后發先至,小勝半個馬身。
“你輸了!”楚臨風咧唇一笑,翻身下馬,昂然進入茶寮。
“媽的,這馬兒偷懶!”孫逐流忿忿地踢了馬兒一腳,心有不甘地跟了進來。
楚臨風微微一笑,也不戳破,選了一條長凳坐了,扔了一塊碎銀到桌上。“來兩碗梨花白。”
“咦,客官是咱們安定縣人呢?”茶亭主人揭開木桶蓋,笑呵呵地舀了兩碗色澤金黃的梨花白端到桌前:“瞧著可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個村的?”
“少小離家。”楚臨風微微一笑,一語帶過,不愿張揚。
“嘿嘿,”孫逐流語帶深意地笑了笑:“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就認得他了。”
“喝酒,”楚臨風皺了皺眉,打斷他:“這是我們家鄉最著名的梨花白,功能清熱潤肺,健胃消食,滋補強身。”
“好香”孫逐流見到美酒,早就開心得眉花眼笑,端起海碗,咕嚕咕嚕一口氣飲了個底朝天,末了,把嘴一抹連道:“好酒,好酒,再來一碗!”
一口氣跑了百多里路,這時一碗梨花白下肚,端的賽過玉露瓊漿,通體舒暢,三萬六千個毛孔都透著一股子清涼。
“這酒入口雖甜,后勁可足,你悠著點喝,還有二十里路呢。”楚臨風笑著提醒,端了酒碗先在鼻下聞了聞,再輕輕抿了一口,臉露滿足之色。
“男人喝酒,圖的就是個暢快,婆婆媽媽的回家抱孩子去!”孫逐流不屑地撇了撇唇,接過茶寮主人遞過的第二碗梨花白,又是一飲而盡,直呼“痛快,痛快!”
楚臨風深知他的脾氣和酒量,勸過之后,倒也隨他去了。
他端著一碗梨花白,望著遠處的青山,想著近在咫尺,久未謀面的雙親,素來冷靜的心也不禁熱血沸騰了起來。
撲楞楞一陣輕響,一羽灰色的鴿子從天而降,落到了茶寮的頂棚,偏著小小的頭顱,圓溜溜的小眼睛望著楚臨風,咕咕直叫。
孫逐流一怔,脫口喚道:“小灰?”
楚臨風扔了幾粒花生米到桌上,小灰撲楞一下飛到楚臨風的肩上。
孫逐流怦地一下重重地放下酒碗,罵道:“娘的,老子屁股都還沒坐穩,又有啥破事?”
楚臨風一伸手,把綁在小灰腿上的一支竹筒取了下來,小心地抽出一張搓成長條的紙卷展開。
小灰完成任務,跳到桌上啄食著花生米。
“步生煙說什么?”孫逐流湊過頭來瞧。
“軍中有變,”楚臨風神情冷竣,把紙條收到懷里,舉步朝茶寮外走:“走,我們回去!”
“回去?”孫逐流怔了一下,哇哇大叫:“這不是還沒進家門呢?老子不回去,看他步生煙敢不敢砍了我的腦袋?”
楚臨風沒有吭聲,翻身上了馬背,默默地望著東面起伏的群山。
誰曾想到,十三年的思鄉情,數日的奔波,而今只用一碗梨花白代替?
“臨風,別理他!只差二十里路了,咱們快去快回,看一眼便走,最多只晚個半天……”孫逐流勿自喋喋不休。
楚臨風一帶馬韁,清叱一聲:“駕!”
馬兒咴地一聲長嘶,撒開四蹄如閃電般往西飛奔而去。
“喂,等等我!”孫逐流慌慌地扔下碗,沖出涼亭,跳上馬背,打馬急追。
簡易的鄉村驛道上,只余一股煙塵久久不散。
“軍中有變?”茶寮主人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默念幾遍,忽地眼睛一亮:“剛才那個,莫不是朗梨村的楚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