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江府(六)

薛凌垂下去的劍,又提了起來。是爹與江家連手做局,自己已經猜到多時了,可江閎情急之下說的那句“是你爹要你去死”卻分不出是真是假。

“薛小姐,不是這樣,此處不好說話,不如你我換個地方細談”。江玉楓焦急道,又看向江玉璃:“玉璃,你先扶爹回房,此事我來處理”。他看出薛凌已經怒氣沖天。

何人能不怒?自己的爹為了保住另外一個兒子,設計自己去死啊。可這薛弋寒當年究竟是玩的什么花樣,突然多出一個兒子不算,現如今又多出一個女兒。

“談啊,我也有事和江大少爺談,不過另外兩位,也別走。我們一起好好談談。”

江玉楓沒奈何,扶著江閎先走,又發現江玉璃還傻站著,只能回來扯了一把。四個人一并到了江閎書房坐下。喚下人送了些茶點來,江玉楓仔細查看了一圈四周,才又打開一間密室:“薛小姐請。”

薛凌拎著劍,毫無畏懼的先走了進去。其他三人才依次而入。四人坐定,江玉璃結巴著問:“….你是..你真的是我大哥。”

江玉楓斟了一杯清茶雙手遞到薛凌面前道:“我亦好奇,薛少爺如何成了薛小姐。今晚登我江府所謂何事?”

薛凌把茶撥到一邊未接。又把平意放桌子上道:“薛家從來就沒有兒子,我來江府,是拿回我的東西。我薛凌的東西,自己可以不要,但別人不能搶。”

“放肆”。江閎將茶盤一把掀翻“就算你真的是薛凌,當年之事說出來,我江家要死,你也要死!”

“可當年我死了,你江家沒有。如今不該補上嗎,國公爺?”薛凌連眼皮子都未跳一下,掀個茶盤算什么本事,她想把整個江府都掀過來

“你..你想怎樣”?江閎覺得此人比三年前更為囂張,此刻女兒裝扮還添了幾分嬌弱。若是個男子,那凌厲眉眼,比薛弋寒更甚三分。

“我說了,我來拿我的東西”。薛凌將平意拿起來猛釘入桌子,扎了個對穿,只剩一截劍柄露在上頭,笑的邪佞“薛家的東西都是我的,既然薛家換了你江家,那就把江家給我,是踩是踏,憑我薛凌心意。”

江玉璃被她這個動作嚇的一愣,江閎卻是喉頭鮮血吐了一手,咳的怎么也停不下來。

江玉楓站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先顧著哪個,左右看了看,還是對薛凌道::“薛小姐,我爹近年身子不好,你讓他回去吧,當年的事,我全程參與了,我自當與你說個分明。”

他江閎的身子如何好的起來,與天子斗啊,如何好的起來,他戰戰兢兢兩年余,好不容易從朝堂退了下來。薛弋寒又冒出一個女兒。

人心難測,江閎最開始還對薛家有幾分愧疚,時間一長,就只剩下慶幸。死了好,死了,就少一個人知道他江府做過什么。假的,沒準哪天就被拆穿,不如做成真的,死一個薛弋寒,換他江府代代平安。

為何他死而不僵,死而不僵!

薛凌手搭在劍柄上防著江玉楓,此人交過手,既然沒瘸,武藝肯定沒廢。剩下倆咳死在場,只怕她這會也很難有一絲觸動。

薛凌道:“我對當年之事毫無興趣,江大少爺說破了天,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做第二個薛弋寒。”

“你..你……他是我們爹”。江玉璃顫巍巍的張口,他在江家父子面前有點難以啟齒,卻還是無法接受薛凌對薛弋寒直呼其名。大哥,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是你親爹,可不太像我爹。”薛凌頭都沒抬“為了你一條命,他自己要去死不算,還帶著我一起死,順帶填上平城三萬余將士。算起來,江二少爺這條命,也要還給我”。她愈發狂躁。江閎那句“是薛弋寒要你死”太過刺耳,一坐下來,更是環繞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不是這樣,薛將軍他….”江玉楓話未說完,薛凌已扼制不住心中魔鬼。仿佛是那年春江寒水一瞬間又灌進了口鼻,魯文安從自己手上掙脫,丁一的血噴了她滿身。

拔起平意一揮,桌子被削掉半個角。薛凌看著這一屋子人道:“我沒工夫聽你們如何李代桃僵,煩請江夫人擇個良辰吉日,三書六禮娶我過門,不然,我要你江家上下,九族難保!”

她有滔天恨意,卻眼角帶笑,越發嬌媚。江閎咳得喘不過氣來,手撐著桌子喊江玉楓:“楓兒,你殺了…….她,不要讓……她走出這個門,你替爹殺了她。”

九族難保,帝王之語。怪不得薛弋寒要死,這個女兒也該死。薛家該死,西北臣子,竟教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后人,焉知他薛弋寒不是在平城做慣了皇帝姿態?

“大哥不要……”江玉璃扯著江玉楓。又轉頭來看薛凌“你…..你快走吧。”

薛凌渾不顧江玉璃此番好意,不屑的看著江閎道:“當年他就是我手下敗將,今晚不要真的瘸了才好。可惜江大少爺已有正妻,還好江二少爺人中龍鳳,我亦心悅”

三人皆愣在當場,江玉楓原以為薛凌是要自己娶她,沒想到居然是江玉璃,也就是…….

看三人一臉震驚的表情,薛凌故作好奇的看著江閎道:“國公爺難道不是打算把江家給二少爺嗎,大少爺,可是瘸子啊”。

江閎終于倒了下去,他今晚見到了薛弋寒真正的兒子。是報應,是報應啊!

“爹~”江玉璃和江玉楓同時喊道。

薛凌懶得再看,摸索了一下墻壁,按了開關要走。

“你我一母同胞,我怎能…..”。江玉璃在背后喊的焦急,沒繼續往下說,他怎能娶了自己親姐姐?

“難道你不歡喜?以后我又可以替你去死了。”薛凌回頭笑吟吟的問。

是啊,一母同胞,雙生龍鳳。莫說江玉璃常年戴著個面具,就是不帶,自己也能像個十成十。既然如此,何須宋滄在朝堂辦事?她薛凌自己站上去足以。本來是打算等齊清猗生了,自己才找上門的。可江家如此迫不及待,她也只好早點讓他們享受一下這種喜悅。

至于成婚一事,權當是給江府的禮。他們處心積慮毀了齊三小姐的名節,她還偏偏就要光明正大的找回來。看著江玉璃愕然,薛凌又補了一句:

“當然了,也替你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