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齊家(三)

“最近有很多人來查我身世?”薛凌沒忽略蘇夫人剛剛說的話,追問了一句。

“當然了,一批接一批。落兒性子軟,若不是我幫著收拾殘局呀,哪里還能好好的當齊府三小姐呢,這門親事,我算不算大功臣”?蘇夫人問。魏塱、江家相繼調查薛凌身份,自然查到了翠羽樓。雖說梅娘已經死了,但還有大把蛛絲馬跡在。

薛凌當時只想忽悠一下齊世言,遠沒想到今日那么深遠。但來查的人一無所獲,認定她是雪色的女兒,確實是蘇夫人暗中動了手腳。

蘇姈如原本不知薛凌要做什么,但齊清猗懷孕了,若薛凌失去齊三小姐這個身份,就不方便在陳王府行事,她自然要幫著瞞一瞞。歪打正著,把江閎和魏塱的人都騙了過去。

原本不打算這么早給薛凌說的,畢竟當初自己也要保陳王府的那坨肉,這會見薛凌攀上了國公府的親事,蘇夫人就迫不及待的邀功。

江國公啊,跟霍準分庭抗禮的人物,能借薛凌搭上,莫說一只風箏,全京城的風箏,她蘇府也可以買下來放。

薛凌道:“都是些什么人在查”?齊世言看著不像有這個腦子的人,自己知道的,應該是江府查了,除此之外還有誰會關注她一個義女的身份?

“這可就不知了,我蘇府力薄,保住落兒已經不易,哪還能知道仇家是誰呢。”蘇夫人確實沒去管來查的人是誰,官宦之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險。這會倒有點后悔了,若是去查出來,自己手上籌碼也多一些。

薛凌不知她說話真假,也懶得過問了,得早些回齊府看看,如果皇帝賜婚一事都已經傳出來,那齊世言應該也下朝了。她還以為這老家伙要繼續躺床上裝死。

薛凌這會還不知道齊世言罷官一事,從蘇府出來,心情大好。蘇夫人已經承諾會第一時間把魏塱的消息給她,江府也指日可待,等她嫁過去,頂替薛璃的身份,就能將江閎的勢力收入囊中,對霍家多一份勝算。

先殺了霍云昇,再讓齊清猗的兒子殺了魏塱,名正言順,皆大歡喜。

薛凌提著一包旋餅,興高采烈的攔馬車往齊府。回到時,發現齊府愁云慘淡,家中仆人已有在打包行李的了。匆匆招了綠梔來,才知齊世言自請辭官,魏塱已經準了。

文人清白,最重風骨,薛凌聽說過,只是沒想到這齊世言擰巴至此,為了這件事官都不做了,不像是連女兒都能不管的人啊。

手上旋餅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她,其實還蠻喜歡齊家的,所以才非要江府上門提親,無非也就是想替齊府找回一點面子,別清霏幾姐妹真的嫁不出去。

綠梔在一旁也無話可說,小姐明明什么也沒做,可現在成了整個齊府的罪人。

兩人坐了半晌,薛凌問:“爹爹在哪,我去瞧瞧。”

綠梔擔憂道:“回來就把自己關書房里,除了夫人,誰也不見,小姐,您還是別過去吧,免得老爺不喜。”

喜不喜都這么回事了,薛凌不是個不敢承擔的,叫綠梔把那口大箱子拖了出來,想著拿蘇夫人那方硯去賣個乖。

齊夫人自進來就在哭。埋怨自己當初沒聽母親的話,把薛凌趕出去,才給家里招了這么大的禍根。相反的是齊世言似乎氣色頗好,字也寫的極順,時不時安慰夫人兩句。薛凌敲門時,他正說道:“夫人何須垂淚,今日你我一身輕,家里薄田鋪子不缺,人間眷侶,哪里不美”。聽外頭喊爹的聲音,便讓齊夫人先回,來給薛凌開了門。

薛凌看著齊夫人從自己身邊走過,臉上淚痕還未干,婦以夫為天,齊世言一罷官,她可算是天塌了。沒捅自己兩劍,估計很大原因是不習武。

齊世言并未看薛凌,只說了一句“你來了”又轉回書桌前,語氣跟平常相差不大,好像略微帶了那么點欣喜。

薛凌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人,官沒了,在欣喜什么。“阿爹”。她對這個局面尷尬的很,捏著手上硯臺,不知道自己要說點啥。

“你打算何日嫁去江家?”

“啊?”薛凌沒想到齊世言開口問的是這個,趕緊隨口道“此事爹爹做主就是”。想起齊清猗的肚子,沒生之前走不得,又補了一句“女兒想晚些好。”

“為什么要晚些,還以為你巴不得早些去”。齊世言抬起頭來,看著薛凌道“你來齊府,要的可是這個?攀上江國公之子,實屬不易了。”

薛凌捏了捏手腕,這齊世言并不像是在諷刺,也不像生氣口不擇言。他為什么突然變了副面容?以前總是要裝裝慈父樣的。

腦子轉了幾轉,薛凌突然明白了她總覺得齊世言怪怪的地方,有那么一瞬的驚恐。她進齊府,太順利了。齊世言二十來年官場不倒,怎會被她三言兩語就哄騙過去還深信不疑。這個人,一開始就在撒謊!

“你知道我不是你女兒”。薛凌一撒手,硯臺在地上四分五裂。只要這齊世言有一個字不對,平意立馬就要出鞘。

“難道你不知道我知道?”齊世言手腕微頓,繼續道:“你是誰都不重要,我亦不關心,現如今,皇上已將你許給江家,你看看缺什么,齊府仍以三小姐的名義給你風光送嫁,你我算是兩清。”

“原來是你”。薛凌看著齊世言,不是江府,也不是其他人,是這個齊世言自導自演,不惜毀了齊府名節求一個全身而退。她昨夜一心去江府求個痛快,現在才明白主謀居然在這。不由自主的重復了一遍:

“原來是你,不是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