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芳菲盡(十)

薛凌起了個大早踩著時辰去蘇凔住處,這個點,不管是李阿牛輪值是晚上和白天,都不會錯過。

她不忍心麻煩那老伯,仔細自己身后沒人跟著,就翻墻到了院里。最近霍云昇疑慮未消,對薛凌多有關注,她自然也謹慎。

蘇凔才起了在梳洗,準備上朝。見薛凌悄無聲息的進到自己屋里,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急著問:“陳王府出那么大事,沒傷著你吧。”

薛凌打了個冷顫,這蘇凔也不知怎么回事,下人丫鬟都幾乎不用,房間倒比她齊府那院里還冷。道:“我能有什么事,我來找李阿牛,他在哪?”

蘇凔知道自己問的有些多余,當年薛凌能把自己劫出來,區區刺客又有何礙。但他一日不確認,總是一日提心吊膽的。這世上,薛凌也算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蘇凔道:“你沒事就好,找阿牛哥做什么,他睡在廂房,輪值還要些時辰,這會怕還沒起呢。”

“如此,那我自行等著就是,你忙去吧”。薛凌知蘇凔要上朝,遲不得。也不拘謹,總不能這院子,自己逛逛都不行了。

“府上都沒備著些茶水,怠慢了。我還是去叫阿牛哥吧”。蘇凔說著要去。

薛凌卻攔住了他,道:“不必,我又不趕時間,蘇少爺難道是怕我一人在此添亂子不成”?她對李阿牛總是沒那么理直氣壯,一如當年魯文安剛傷了胳膊時。人一理虧,就謹小慎微,覺得擾人清夢都是罪過。

“哪兒的話,這園子,你想拿去,也是行的,我怕你久等”。蘇凔一急,齊小姐都不喊了。薛凌對李阿牛有愧,蘇凔也不是對薛凌毫無情緒,若不是這位姐姐,他宋滄哪有機會站到金鑾殿上?

“罷了,你隨意吧”。薛凌走到門外靠著圍欄坐下。這蘇凔,麻煩事多的很,自個兒有心坐屋里,又怕他嚇的不會動彈。

蘇凔急走去把李阿牛拖了起來,他跟李阿牛的情分如同手足,沒什么冒不冒犯一說。

李阿牛一聽是齊三小姐來了,倒比蘇凔還急些。他那柄重劍用的十分順手,劍譜更是讓自己茅塞頓開,練了這些日子,大有長進。正愁沒機會好好道個謝,老遠就沖著薛凌喊“齊小姐來了。”

薛凌看了看,這才四月初,李阿牛已經是單衣了,可惜大概是剛起,并未帶著她魯伯伯的劍。

蘇李二人走的近了,蘇凔道:“在下要去上朝,勞阿牛哥輪值順路帶齊小姐用些早膳吧。”

李阿牛道:“這是自然,你去吧”。又沖著薛凌咧著嘴笑道:“齊小姐怎過來了,我想去找你的,只是,咱不好去齊府,免得,免得壞了你清譽”。清譽的這個說法,還是跟蘇凔學的。

他也不明白,怎么蘇凔自己去,就不算壞清譽了,他近日老見蘇凔往齊府跑。

薛凌低頭抿著嘴笑了一下,道:“原也不用去齊府的,我在陳王府陪姐姐,你找我何事?”

“陳王府?可是鬧刺客那地兒,你沒事吧”?李阿牛關切的問。

薛凌搖了搖頭“無事,多謝阿牛哥關心”。又看一眼四周道:“我們,找個地兒坐著說話?”

“嗨,你看我”。李阿牛猛拍了一下腦袋,道:“齊小姐等等,帶我換好衣服,咱一道去街上用早膳吧。”

薛凌想了想,街上人多嘴雜,李阿牛穿著御林衛的衣服跟自己走一起,若被人看見了,報給霍云昇,實在麻煩。便道:“不好,阿牛哥,我偷偷過來的,若走出去給人瞧見,要說閑話的。”

李阿牛搓了搓手道:“這,這啊凔府里沒什么吃的,要不我去廚房瞧瞧,看看有沒下頭人吃剩的饅頭拿些來?”

薛凌笑的眼睛瞇成一條線,也就這個人,會說拿剩下的饅頭來吃了吧,她笑的都沒記起自己自那天從明縣回來,就見不得饅頭這東西,提也提不得。

李阿牛看她笑成這樣,有些羞赧,道:“我忘了…你們官家小姐….我跟啊凔是吃慣了的。”

薛凌不忍心李阿牛在這為難,道:“不用吃的,有些茶水即可,沒有也就罷了,阿牛哥不用掛心,我來,是想求阿牛哥幫我個忙。”

“什么忙,你說,只要我李阿牛辦的到,刀山火海在所不辭”。李阿牛拍著胸脯保證,他正愁沒機會報答薛凌。

薛凌早就了解過,李阿牛這會在御林衛已經是個帶隊小頭目了,自然靠的是蘇凔那點狀元身份。她將寫有魏忠妻兒地址的紙條從荷包里掏出來遞給李阿牛道:“我想請阿牛哥,巡城的時候,多幫我留意一下這家人。”

李阿牛接過來打開一看,好像就一普通百姓居處,地方不算偏僻也不算富貴,中規中矩吧。御林衛分三六九等,他這樣每日負責巡城的自然就是最低等的了,城中地盤大多是分好的,哪隊人馬巡哪一處,都是上頭安排。這個地址,并不一定每日都在自己的巡邏范圍內。

不過,自己可以幫忙叫兄弟照應著點就是了,現在啊凔得了皇上重用,這點話,自己還是能說上的。

李阿牛將紙條收到衣服里,道:“放心吧,我幫齊小姐看著,保證一根毫毛也少不了。”

薛凌頓了頓,又交代了一句:“若有異,阿牛哥自己不要進去,快些通知別人即可,另外,能否盡量不要讓人知道?他們與我身世有些牽連,我怕..傳出去..不太好聽。”

李阿牛了然,這家人怕是齊三小姐未歸齊家時的故人了。不知道是現在出了什么問題,所以才偷偷求到自己頭上。不說出去就不說出去,編個瞎話也能忽悠人干活的。他道:“知道了,放心吧,齊小姐,我一定按照你說的做。”

薛凌彎腰施了一禮道:“多謝阿牛哥。”

李阿牛趕緊扶住她道:“哪里哪里,齊小姐那柄劍,于我如…..如父母妻兒”。李阿牛憋紅了臉,半天只想出這個比喻,結結巴巴的樣子逗的薛凌又想笑。

李阿牛也不好意思的撓著腦袋:“我是個粗人,總之就是很重要。能為齊小姐分憂,我求之不得,可惜今天要快點去點卯,齊小姐何時再來,我耍劍給你看看。”

那還真是有點可惜,薛凌想。她魯伯伯的劍啊,真是想看的不得了。可也不好為難這李阿牛。只得笑著道:“時間還多著呢,阿牛哥早些去吧,我也得早些回。”

李阿牛沒得到她答復,有點失望,道:“那齊小姐,你可要早些再來啊,我這就去準備點卯了,不送你出門。”

“你快去吧”。薛凌說完,笑著看李阿牛先走。轉身走了幾步,躍上墻頭,赫然看見,隔壁原宋府一樹桃花已經有了指尖大小的青果,地上落英紛然。

四月了啊,人間四月芳菲盡,花都謝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