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懶得提,薛瞑自不會多言,拿了檄文隨即退去燒的干凈。這些雜事也無需薛凌交代,要命東西看過便不復存在。
倒是有了這篇檄文,大抵都等不到五日,那些謊言就要被戳穿。薛凌心下愈發輕松,丟了手頭筆墨,午憩直到申時中才醒。
人方在床上坐定,薛瞑道是逸白親自過來了,嚇了她一跳,還當哪塊的天塌下來了。急急起身見過,才知逸白只是過來還藥的,正是陶弘之送的那顆所謂神藥。
薛凌眼前一亮,她本以為逸白這廝要借著研究為由藏個一年半載甚至據為己有呢,沒想到這么快就還回來了。莫不是真個研究出個什么,以后這藥能當糖丸吃?
逸白笑道:“哪有這回事,李大夫瞧過了,說這藥確然珍奇非常,便是里面十來種瞧出來的藥材,皆是天靈地寶,有價無市。”
薛凌插言戲道:“還有壑園弄不來的天靈地寶?”
逸白笑意不改:“姑娘這話可是抬舉,要說尋,肯定能尋著,只是好些個百十年的東西,可遇不可求啊,也不知要幾時才能湊齊。”
薛凌指了指逸白手上盒子:“那你的意思,這就是孤品了?”
“確然如此,不過這湊東西尚在其次,關鍵是里頭有兩三味用料,李大夫也辨不出來。到底陶掌柜,是宮廷出身,依我看,不如....”逸白試探道:“直接去問他要個方子,也好備著不時之需。”
薛凌仰著脖子失笑,半天才道:“這不妥吧,前兒人家求上門,事沒辦,東西還給了。合著現在你還讓我去把人家給抄了,這種沒皮沒臉的事兒,我當真做不出來。”
逸白忙道:“姑娘這話可差了,小人只是看陶掌柜與你有些交情。世間往來,無非利爾。壑園本是醫家,見了這等東西,難免神往。只要陶掌柜肯,園里便是傾家蕩產,也要滿足他所求。”
薛凌譏道:“你上回沒聽他說,不差銀子,肯什么肯啊?”
“這,人各有志,不好強求,小人只是一提。若陶掌柜不肯割愛,那也別無他法。這,”逸白將盒子雙手呈上,續道:“物歸原主。”
薛凌還是覺得剛才他提議荒唐的緊,話說的好聽,只怕逸白是以為拿捏住了陶弘之,想去搶。
她伸了手接過來,還沒打開看。逸白又道:“辨物之法,難免有損,還要請姑娘原諒則個。”
薛凌聽的一驚,以為這丸子怎么著了,忙打開盒子,粗瞧并無異樣,索性伸手拿到眼前想看個究竟。
逸白笑道:“天利人工,造此神物,哪敢不愛惜,院里只是拿空心針取得芝麻大點,姑娘這模樣,可是..苛責小人了啊。”
薛凌稍松了口氣,再細看果然瞧見個針頭大小的眼。也就懶得計較這事,蓋上盒子道:“算了算了,就是這玩意本用蠟皮封著,你這一戳,該不會放兩日就百無一用了吧。”
“無妨,李大夫瞧見了,灌了固蜜進去,雖表皮還有損傷,內里實則一如往常,封上了。固蜜味和,可食,只是...”
薛凌忙道:“只是什么?”
逸白輕搖了搖頭道:“這醫家之說,多之一分,減之一毫,皆大有影響。當日姑娘言及這藥理是護住心脈。小人淺薄,就怕少了這微厘,不知藥效如舊否。
總而,還是多留神些,以免來日因此喪命。”他笑:“所以才想問陶掌柜討個方子,有備無患嘛,倒沒想過這不妥之處。姑娘說的倒也有理,園中無奈拒了他,不好再求上門,是小人貪多了。”
薛凌捏著盒子沉默了片刻,不似剛才堅決,道:“還是算了,我沒這般厚的臉皮。你若要問,自己備了厚禮去求,與我無關。”
逸白似乎就在等這句話,躬身道:“姑娘說的是,天下醫者皆是杏林人,想來陶掌柜也不會在生死之事上吝嗇。”
薛凌捏著盒子,她倒想制止逸白去尋陶弘之,可人就是奇怪的很。若手上沒有也就罷了,無非就是不要。就怕手上有一點,想丟了舍不得,想將就,又覺得始終是個不圓滿。
扭扭捏捏,糾糾結結,旁兒再來個人耳邊風一吹,實在很難招架,尤其是,惡事不用自己親自。
此藥能不能解毒沒試過,但平城外她半死不活時吃了一粒,確覺胸口處心脾俱暖,很大可能,上回正是因為這個才能撐著回來。
若有下次,手中這粒偏偏缺了一點,早知道就不拿給逸白暴殄天物,無端戳出個洞來。現若能從陶弘之手里要的方子......
她覺得沒臉,卻架不住著實想要,干脆一股腦兒推給逸白,暗暗騙著自個兒,道是即使自己不許,逸白暗地去要,她也攔不住不是。
也只能是念著舊日情誼,提醒逸白提著厚禮去求,可別玩別的花樣。偏逸白頗有些不上道,轉口就說陶弘之定不會藏私,這話說的,竟跟他一定要把方子弄到手似的。
然用詞這般委婉,薛凌猶豫半晌,故作謹慎道:“你還是客氣些,他對我知根知底,萬一鬧出魚死網破,為了一顆丸子賠上你我不值當。”
說罷將盒子往逸白胸前一推,逸白慌忙拿手接了,聽薛凌道:“至于你說的吝嗇不吝嗇,依我看,陶弘之不是個好東西,吝嗇的很。反正話我說在前頭了,你不要動強的好。
至于這顆丸子,既然是已經有損,我也懶的要了,你自個兒拿去吧。省的哪天我指著這玩意救命,反倒誤了生機。”
話到了這份上,逸白心知肚明,忙將盒子擱到一旁桌上道:“姑娘這說的跟小人要去打家劫舍一樣,若陶掌柜當真不允,壑園無福爾,怎還能鬧出個魚死網破來。”
他指了指盒子:“這等貴物,稍損一二,仍是千金難求。能讓園里看看,已是姑娘寬和,小人哪敢據為己有。若來日命懸一線,也該是請姑娘的恩。”
薛凌面有不耐,往一旁走著坐下,頗有些厭煩道:“以后這些事少來問我了,你拿主意就行,說的天花亂墜,也沒見世上有誰起死回生。”時時端著,易生疏離之感,她樂得偶爾使使性子,倒更像不拿逸白當外人。
逸白確有此感,自識得薛凌來,便知她性子不與霍家姑娘相似。這會見她喜怒不藏,反添自在。跟著上前幾步道:“哪里是小人能拿主意,雖蒙姑娘信任,園里大小事終還得姑娘才能做主。
過來本不是為著這輕巧玩意兒,而是..”他笑了笑:“姑娘知道,近日常聽人傳山中有虎,卻遲遲不見老虎蹤影。
眼見的這黃家都發檄文了,京中還沒個動靜,難免霍家姑娘憂心。偏最近不便,不能與姑娘詳談,特交代我來問問姑娘看法。
您說,那老虎,究竟是真?還是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