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這樣的奇妙難測,很多時候哪怕僅僅只有一步距離就能夠決定某些人的生與死;就能夠帶來天壤云泥之別的莫大反差;就能夠帶來足可令地傾覆、天翻轉的深遠影響。
笑行天與石青璇的這一步恐怕就屬如此。
僅僅先于窮追不舍的大明尊教諸人一步,前者得以抱著后者成功逃進皇宮大內的正門。
面對披堅持銳,劍弩拔張的李唐站崗侍衛,大明尊教的人退縮了。
他們也不得不就此退縮。
在塞外生計愈發艱難困苦的大明尊教若想轉到中原發展,而今坐擁關中山川地利,俯視天下群雄紛起爭鋒,具有莫大可能將來會一統天下的李唐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先前他們已經極其失敗的重傷過平陽公主李秀寧——即使,她已經出嫁從夫;現今若再膽敢沖擊李唐的皇宮大內,那么,甭說以后還需在李唐轄下推廣教義與發展教眾,就是尚余不到十日時間的那場“一對十一”,哦,現在應是“一對十”的決斗,就算取得了最終勝利,他們也不可能安然離去。
因為不管笑行天與李唐在私下里怎樣爾虞我詐,暗流洶涌,后者至高無上的神圣皇權都是怎也不容有半點褻du與侵犯的。
所以,這場驚心謀劃的陷阱暗算,動用全部精英的大明尊教只能心有不甘的頹然止步,功虧一簣。
因早先魔門邪帝席卷大半長安城的狂喝,被驚動的城防軍已經開始四處巡邏,維持治安,穩定人心......恨恨不已的大尊,烈暇等人惟有立即作鳥獸散,隱跡潛形。
另一邊,雖然外傷,內傷俱都十分嚴重的笑行天在剛剛沖進宜雨軒大門的那一刻就摔倒在地,昏迷過去,但能從幾至萬無一失的天羅地網中成功逃得性命,這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只要再能及時恢復如初,大明尊教事后必將受到暴走邪帝的瘋狂報復與血腥殺伐。只是,這么重的內外傷,這么急迫的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嗎?
甚至,五癆七傷笑行天還繼能否續存活下去都屬未知!
宜雨軒,傅君婥與白清兒分別秀眉深蹙的切過脈后,彼此神情凝重,半晌相向無言。
未幾,紅拂焦躁道:
他倒底怎樣了?你們倒是說話啊?夫君以前不是說過再重的內傷他都能恢復過來嗎?你們倆為何還都是這樣一副表情?
白清兒幽幽嘆息道:
夫君右臂骨折的外傷倒是好辦,可是這內傷,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在自我修復,可我們并沒有那個時間能夠等待!
淚流滿面的石青璇悲啼道:
難道要,要很久、很久嗎?
白清兒輕搖螓首道:
具體時間我也說不清,但照此情形下去兩三個月內肯定恢復不了。為今之計只有我們主動想法救治才是正道。
那就快點擬出個救治法子啊,你們魔門不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門嗎?
望向傅君婥一眼,白清兒思索著為憂心忡忡的紅拂、以及心情都是無比沉重的諸女詳細解說道:
我們魔門前身與道家實為一脈,只是后來吸收,融合了其他各家各派的思想主張,這才逐步演變到今天這副樣子。雖然魔、道兩派現今已是誓不兩立之局,但魔門對道家的雙xiu之法卻一直有著很好的繼承與發展。
見諸位姐妹愁眉稍展,微微停頓的白清兒又續道:
以前我們與夫君雙xiu時,由于他功力高出我們太多,最終受益的都是我們,他每每從中所得基本是寥勝于無。現今我們要做的就是同樣以雙xiu之法反其道而行之,合我們眾人之力加速夫君的療傷時間。但這有個前提,就是必須有一處子之軀為引,人家的建議是拂姐你去找鳳兒,再同她一起去問問秀芳大家看,如她肯相助最好,若是......我們就只能在這宜雨軒內隨便找幾個宮女替代。
已深知尚秀芳心中抑郁因由的李秀寧插言道:
如果芳姐依然心結難解那豈不是要平白擔擱救治時間,我們何不直接找幾個宮女前來。
白清兒訝異的望向李秀寧一眼道:
寧姐可能是一時疏忽,并沒有注意到秀芳大家離開牧場前后那段時間的身子變化。夫君之前與她關系雖沒有進一步發展,彼此一直都處于曖mei莫明的狀態,但從為她治療頑疾偏頭痛那一刻開始,早就一直在暗中為她易經伐髓,緩緩改變體質。所以說而今的秀芳大家才是給夫君療傷的最恰當首選。
“啊”的一聲輕呼出聲,同樣精明強干、心細如發的李秀寧默思從前,立時發現了自己的疏漏之處。
如果不是因為一直在替家族分心,自己又豈會粗心大意到如此?想來鳳兒、珣姐她們對此定早已都心照不宣了。
見諸女都已明了了此事的關鍵,時下最能保持冷靜,心中更已有所計較的白清兒當機立斷道:
拂姐現在就動身去找鳳兒,奴家也一塊離開皇宮去找師姐,我們出宮一事還要寧姐你動用大唐公主的身份。另外此處還需依靠寧姐親自坐鎮,現在我們都處于十分危險的境況下,多抓緊一點時間,就會多出一分生還的希望。
李秀寧略顯紅腫的美目神情一片堅定道:
我知道該怎樣做了,你們快去吧!
兩女離去后不久,韋公公果然遵奉皇命前來“探視”。
親自到外廳接見的大唐公主玉容一片平靜道:
煩勞公公回復父皇,駙馬已經無甚大礙,此刻尤需靜養,不必再派太醫來打擾了!
深深望向絲毫未表露出內心半點情緒的平陽公主一眼,暗嘆一聲女生外向,圣帝有福的韋憐香乖乖回去復命。
玉鶴庵。
師父,方才那道搞得現在外面亂糟糟的狂喝是不是那個臭魔頭搞出來的?
痕兒不要急,你了空師伯聽到聲音就已去外面查探緣由,相信很快就會有訊息帶回。
須臾,凈念禪院院主了空飄然回轉庵內。
不出齋主所料,魔門中人果然忍不住開始內訌拼斗,而且今次大明尊教的人竟然也參與了進去。
在梵青慧黛眉微蹙中,定性還不夠深湛的雪無痕急急問道:
師伯,事情究竟怎樣?
低喧一聲佛號,了空不急不徐道:
老衲當時聞聲趕去,結果遠遠就看到笑施主懷中抱著一名女子在前面狂奔,口中還不時有鮮血噴出,應是受了不輕內傷。而且右臂一直都無力的垂在身側,衣袖上染滿鮮血,想來已經折斷。其后緊追不舍的十人中,老衲認得其中一名蒙面女子正是大明尊教的善母薩芳。
妃暄,你怎么出來了?
隨著梵青慧這聲語含不滿的威嚴低哼,師妃暄拖著沉重的身子由門外緩步進入禪房,先向梵青慧與了空微微施禮,才秀眉緊鎖道:
師伯,后來呢?
后來老衲又發現大明尊教諸人身后還跟有一人,難以想象,他竟然是隱忍多年未出的邪王石之軒。當時他表情雖然冷厲如昔,不過老衲仍能強烈的感覺到他的神思不屬。單看他未能發現貧僧隱身在側一事就可見一斑。再后來笑施主抱著那名女子一路逃進了皇宮,大明尊教十人在徒勞無功黯然回轉時又遭遇到了應是同樣聞聲趕來的陰癸派諸人,雙方歷經一場大混戰,在城衛軍趕來時又各自離去。石邪王則在發現“陰后”祝施主現身的同時就已飛身遁走,消失無蹤。
敘罷事情經過,了空輕嘆一聲,雙目低垂,就此不言不動。
梵青慧目視濃濃擔憂之情,清楚現于意表的師妃暄半晌,亦長嘆一聲道:
無痕,送你師姊回屋安心靜養吧!
同時一間,太極宮中。
因今晚事件鬧的太大,分別接到手下稟報的李家三子建成、世民與元吉俱都在第一時間前來覲見父皇李淵。
整個屋中惟有大唐九五之尊李淵居中獨坐,李家三子只能乖乖的站在下首處聆聽皇命。
屋外,最受寵信的大宮監韋公公盡職盡責的依門而立,杜絕一切人等前來打擾即將做出決策的大唐皇帝。
屋中,父子四人半晌相對無言。
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響起。
稍臾,韋公公進來輕聲稟告小太監帶來的最新訊息——秀芳大家香車進入宜雨軒。
李淵聞報兩道濃眉鎖的更加緊密,昔日明亮的銳目紛繁復雜,神思不屬。
下首,李家三子眼觀鼻,鼻觀口,眉眼低垂,彼此誰也不望上旁人一眼。
隨著時間的默默滑過,李元吉最先沉不住氣道:
父皇,根據宜雨軒內宮女傳來的密報,笑行天逃進公主府內的那一刻應是重傷昏迷無疑,我們何不利用這天賜良機將其雷霆誅殺,事后正好以他重傷不治作為借口......
李建成緊隨其后道:
良機難遇,良機難尋,而今比起一個有魔門邪帝身份得笑行天來,楊公寶庫又能算得了什么?
李淵隱含哀痛的目光轉向一直未曾開言的次子,后者微一躊躇,上前一步道:
請父皇圣意裁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