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天下篇):笑刑大唐第三十三章將計就計
為將師公身份扮的天衣無縫,適才小子自做主張,且言語間對大師多有沖撞,還請大師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向施主已深得岳老居士脾性三味,扮相更足可以假亂真,適才是老衲思慮不周,向施主不需介懷,請坐。
結迦跌坐于同一僧一尼成鼎足方位的蒲團上面,仍戴有面具的笑行天再無半點岳山特有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威霸氣概,而是恭恭敬敬的詢問道:
大師屈尊召喚小子前來必有已教我,還請不吝指點迷津。
低喧一聲佛號,了空淡定從容,不急不躁的反問道:
不久之前大唐天子李淵曾微服造訪東來客棧,不知向施主可否將談話內容告知老衲。
聽罷事情前因后果,了空非但沒有追問如何查出楊虛彥真實身份一事,而是大出笑行天意外的關切道:
向施主能在以一敵二的情形下擊殺晁公錯實在難能可貴,老衲粗通醫理,給向施主瞧上一瞧如何?
多謝大師好意,些許內傷已不足為慮。
被當面拒絕,了空非但沒有半分惱意,反而慈和笑容更加歡暢,讓人不得不佩服其涵養功夫已達精深湛然,雷打不動的至高境界。
一直緊閉雙目,默不做聲的梵青慧忽然道:
據聞向施主乃域外人士,不知可否讓貧尼得見真容?
語聲平和真摯,內中更有一股令人心弦顫動的無比親和力,已化身于向心力的笑行天毫不猶豫的脫去面具,露出本來面目。
猶如一弘秋水般明亮,清澈;好似一汪幽潭般深邃,靈秀的美目一經睜開,聚焦于梵青慧嫻雅玉面上的向心力立時自然而然的被其深深吸引,宛若長年流浪的游子終于歸家一樣眷戀其中,甘之如飴。
向施主曾對了空師兄與小徒妃暄說起過往昔悲慘的身世,不知是否屬實?
凝眸于那慈愛憐惜,散發著母性溫情的盈盈秋波,心情激蕩的向心力喃喃低語道:
基本屬實,但中間卻有很大出路。
哦,可否將個中詳情盡告于貧尼?
其實,當年家父并非是練功走火入魔而至全身癱瘓,郁郁而終;家母也不是積勞成疾,一病不起。造成小子幼年父母雙亡,孤苦伶仃得悲慘際遇全都是因為一個人,一個披著豪氣干云,義薄云天外衣的無恥禽獸,北霸幫的當家大龍頭——“霸王”杜興。當年就是他見色起意,以卑鄙手段害死家父,殘暴獸行奸殺家母,我向心力走遍大江南北苦練武功,就是為了報這血海深仇,讓他杜興身敗名裂,惡貫滿盈。
以向施主現在的武功修為,恐怕已在杜興之上,為何還遲遲不去了卻這段恩怨糾葛?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岳師公對家父再造之恩小子必先想方設法予以還清。另外,以暗襲刺殺或公然挑戰的手法殺掉杜興太便宜了他,我向心力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殺入北霸幫總壇,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場揭露他的罪責惡行,然后再手刃于他,這樣才對得起泉下有知的父母。
靜默片刻,梵青慧又繼續追問道:
然向施主當初因何要刻意隱瞞這段悲慘往事?
這個.....這個.....
難道施主還信不過貧尼嗎?
這是因為師小姐,師小姐乃是小子心目中不容許有半點褻du的凌波仙子,我實在不想師小姐沾染到哪怕人世間一絲一毫的丑惡與污濁!
募的,向心力激靈靈打個冷顫,隨即雙目倏地神光大盛,精芒電射般直視梵青慧道:
齋主方才趁向某不備竟施展如此卑鄙手段,是否有欠光明正大,于齋主崇高的身份地位背道而馳?
梵青慧目現悲天憫人的歉然之色,語含無限哀傷與無奈道:
貧尼焉能不知此舉不夠光明正大,但施主假扮岳居士的敏感身份事關天下蒼生的幸福與中原百姓的安康,貧尼實在是別無選擇,這才萬般無奈以師門“神照眼”密法迫出向施主的心底話來,所有罪責貧尼一身承擔,還請向施主見諒!
天下萬眾敬仰的靜齋齋主誠摯致歉,向心力在釋然后不禁餒然道:
小子對師仙子其實并無非分之想,己身也不是中原人士,人生目標惟求武道至境,以及快意恩仇,自由自在而已,所以,恐怕要讓梵齋主您失望啦!
了空緩聲插言道:
現在道消魔漲,群兇肆孽,令師祖與魔門更有化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小友難道不希望天下太平,難道就不想為天下蒼生略盡綿力嗎?
可惜小徒妃暄已被那“邪帝”笑行天所蒙蔽欺騙,不但靜功大幅消退,而且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否則何需貧尼與了空師兄毀去一身禪修,再履凡塵!
什么?
面對臉孔猙獰變形,目露狠厲殺機的向心力,梵青慧輕嘆一口氣,悲愴憐憫的續道:
向施主本非我中土人士,若不想陷身于中原道魔之爭,貧尼自也不會強求......
不,方才是小子太過天真,想法過于自私自利,向某人雖無法達到兩位與師小姐以天下蒼生安康為己任的無上境界,但略盡些許微薄之力,自當義不容辭。還請齋主、宗主不嫌小子粗鄙寡聞,不吝指點教誨!
風雅閣,
李元吉仰頭喝干杯中美酒,大笑道:
難得本王今日興致極高,青青專門為我歌舞一回如何?
為見底的杯中注滿美酒,青青嫵媚無雙的嬌聲道:
能為齊王殿下單獨獻舞,乃是青青的無上榮幸,殿下請再滿飲此杯。
風雅閣正門外,
作行腳商打扮的雷九指無限郁悶的趕往左近的明堂窩,準備大賭特賭一番。
齊王府,
花園石亭內,
一千嬌百媚,風姿綽約的美麗俏佳人正獨坐于鋪有軟墊的石凳之上,如花玉容滿是落寞之色,我見猶憐。
王妃,夜深寒重,還是早點回屋歇息吧!
本宮再坐一會兒,你們都不要在這里打擾。
仰望天邊一輪剛剛升起的圓月,亭中玉人禁不住顧影自憐,輕聲哀嘆。鳳眸中依稀又顯現出既能歌善舞,又通曉詩文,嬌嬈嫵媚,風情萬種的自身被無數富貴公子,文人才子瘋狂追求,眾星捧月的熟悉場景來。
畫面隨之一轉,彷佛又回到新婚燕爾,夫妻間濃情密意,雙宿雙fei的那段甜蜜時光;繼而畫面再變,歡樂苦短,濃情不在,丈夫又每晚去外面夜夜笙歌,縱情聲色,空留自己深閨寂寞,郁郁寡歡......直至,機緣巧合之下,那道偉岸挺拔,親厚穩重的身影進入自己的身心,并牢牢占據其中,再也無法忘懷。
在外統帥千軍萬馬,叱咤風云;在己身邊溫柔體貼,呵護備至,均是一奶同胞,反差怎會如此巨大?明明知道這樣背叛丈夫不對,可自己為何就像著了魔似的癡癡以對,無怨無悔?
同一時間,
上林苑,
秀芳姐,念在小仙如此誠心誠意的份兒上,您就收下我這個蠢笨的弟子吧!
小仙姑娘乃是“大仙”的衣缽傳人,一身賭術非同凡響,怎么會改想學習琴曲樂舞之道呢?
本來人家也以為自己的賭術不敢說天下無敵,但也足可威震一方,哪知道,唉,秀芳姐應該也聽說了,就是那個笑行天,一下子就從家父手中贏走三萬兩黃金,人家苦練這許多年,連家父八成賭技都沒達到,還能有什么前途。一個女孩兒家,總在外面拋頭露面終歸不是正道,還是學些琴技舞樂來的實際些。
紀倩姑娘琴,歌,舞堪稱三絕,又與小仙姑娘是閨中好姐妹,秀芳又只會在長安逗留月余時間,小仙何不多多向她垂詢?
紀倩身屬上林苑首席紅阿姑,經常要應酬客人的,況且,秀芳姐才是真正的個中大家,小仙只要能夠得獲月余時間教誨,就定會受益非淺,您就答應了人家吧!
在胡小仙苦苦哀求,死纏爛打之下,尚秀芳雖心中不愿,但也只能做出妥協,每天盡量抽出一些時間教導其琴藝樂理。
所幸胡小仙學習態度很是端正,人又聰慧機敏,天賦也不錯,尚秀芳又不是正式授徒,所以也并不是很辛苦。另外,憑借豐富的江湖閱歷,伶牙俐齒的超卓口才,學習間中,胡小仙又將很多江湖逸事,趣聞花絮信手拈來,娓娓道出,令尚秀芳聽的津津有味,興致盎然,憑空增加許多不曾出現過的歡聲笑語。
玉鶴庵,
待想要遠遠探視師妃暄一眼被婉拒的向心力離去,了空微感歉然的開言道:
我們采用這種手段利用品性如此單純率真,除報仇雪恨外,只愿一意追求武道極至的青年,是否有欠光明正大?
梵青慧圣潔的容顏微帶黯然之色道:
如果可能,貧尼也不愿如此。但這個向心力不但武功高強,其所扮岳山的身份更成為道魔之爭,乃至天下大勢的關鍵契機,凡事因緣而起,因緣而遇,他總是會找上石之軒為死去的岳山了卻心愿,我們,也只是從中略加推動罷了。
了空釋然頷首道:
讓向施主以岳居士的身份影響李淵倒是一招妙棋,否則,再無休止的被一眾佞臣妃嬪們妖言惑眾,蒙蔽視聽,內憂外患大唐必將萬劫不復,雄才大略的秦王殿下也將再難有所作為。
我們終是遠離凡塵俗世之人,若非現在群魔亂舞,來勢洶洶,佛道已處于幾近生死存亡的邊緣,我們又何需殫精竭慮,影響一世修行!
可是若齋主直接會晤李淵,憑借你的特殊身份,必定可以對其產生比之“岳山”強過數倍不止的重大影響,齋主為何一直隱忍不發,難道還放不下當年舊事嗎?
師兄總是不想放過貧尼,區區恩怨舊事,早已是過眼云煙,皆為虛妄。假如貧尼動用自身影響力直接干預李閥內部事宜,不說有違方外之人不該過多干涉世俗紛爭的初衷;而且就算世民很可能因而獲得太子之位,但他卻也同時失去在這內憂外患,波譎傾軋的實戰中錘煉心性,經受考驗的寶貴機緣,對其日后成為一代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賢明帝王極為不利。
寒風嘯嘯,雪粉飄飄,從玉鶴庵掠出的笑行天差點要大笑一場以抒發心中的暢快胸臆。老尼姑竟然要利用自己來對付自己,世事之奇,莫過于此。
深吸一口氣,笑行天尋著心中那道愈見清晰的脈脈波動漫步長街,重回永安渠畔,行至躍馬橋頭,倏地止住腳步。
躍馬橋上,一道身穿儒衫,外罩錦袍,高挺筆直,瀟灑好看,偏又含有某種難以言諭,詭異玄奇氣質的孤傲身影正迎風獨立,狀若神魔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