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一沖他一拱手,苦笑道,
“這位大哥,我們不動手行不行,放小弟離開成不成?”
那漢子聞言一言不發,抽刀就砍了上來,顧十一一聲嘆息,身子一閃就躲過了漢子的刀鋒,一腳踹在那身側,那漢子應聲倒地,顧十一見他還想掙扎起身,過去一拳頭打在他腦門兒上,
“砰……”
那漢子瞪大了眼,雙眼一陣的發直,人就仰面倒了下去……
顧十一嘆了一口氣,
“早說了不要動手嘛!”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就去抱大王,嘴里還在嘟囔道,
“現在馬也跑了,我的包袱還在上面呢,那可是我全副身家,跑丟了我就只能去要飯了,還得去找回來!”
說話間,突然身事異變突起,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風響起,顧十一臉色一變,此時回身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往前一個虎撲,雙手一著地,身子就借勢那么一滾,滾入了對面的草叢之中,而那只利箭則擦著她的肩頭釘在了她身邊的泥地之上!
顧十一看也不看,就地那么身子再滾,不過幾個眨眼人就滾進了路邊的灌木叢中,見得旁邊一塊大青石,忙將身子藏在后頭,再探頭往外一看,卻見那前頭離開了小鎮的蒲云天,不知從何處現身出來,立在他身后不正是他那一干惡仆么?
此時幾人正一臉陰冷的看著她,而那公子哥兒手中正持著一張小弓,上頭弓弦猶自顫動不已,不用問了,剛才那一箭就是這位射的!
顧十一眉頭一皺,轉頭一看左肩,見肩頭被擦破,傷口不大但隱隱有一股子灼熱感傳來,她臉色一變,伸手摸了一把鮮血,又湊到鼻尖聞了聞,不由暗罵,
“我X你娘,居然喂毒!要不要玩得這么狠!”
看這陣仗這是要玩命了!
當然,對方肯定是不會玩自己的命,這是打算玩死自己的小命!
這時候顧十一恨不能抽自己幾個耳光,
“真是沒腦子!早知道中了埋伏在這兒同他們纏斗,早跑不就完事兒了,現在馬也跑了,毒也中了,就等著被人當豬一樣拖回去宰吧!”
顧十一咬了咬下唇,在左肩上連點幾下,暫止了血,此時傷口處已經不痛了,卻是陣陣的開始發癢起來,顧十一心知這是毒隨血走的跡象,行走江湖,她那包里自然是有備一些防身的解藥的,可都被老馬馱走了!
“我靠!這么倒霉!”
顧十一心里暗罵,只她也只能罵這么多了,想了想把大王放在了石頭后面,小聲道,
“你自己先藏起來,等風頭過去了,我回來找你!”
大王扭了扭身子,化做一道綠光鉆進了地下消失不見,而此時外頭的人已經一步步的逼近了,蒲云天手中持箭,英俊的臉上滿是狠辣之色,
“小子,這箭上喂了毒,只要沾上一點兒皮肉,不出幾息就會中毒,四肢發麻,手腳無力,小子……有本事你再跑啊!”
說話間他身后的幾人,腰間的刀已經抽出,人影晃動間,幾名漢子便撲了過來,顧十一伏在那處身子一動不動,幾把長刀帶著冷風狠狠劈下,蒲云天見狀喝道,
“別傷著要害,本少主還要拿他問話!”
話音剛落,卻聽得噗噗幾聲,長刀仿如砍在了軟物之上,眾人再定睛一看,長刀之下居然只是一件粗布衣裳,眾人皆驚,蒲云天上前搶過一名家仆的長刀,用刀尖將那衣衫挑起一看,就見得一道黃符貼在那衣服胸口之上,剛要扯下來細看,那張黃符卻在一陣清風之中化成細灰,一下子就消散不見了!
“金蟬脫殼?”
蒲云天的臉色就是一變,
“這小子還會道術?”
這一招金蟬脫殼蒲云天也會,不過能做到這樣只憑一張符就騙過眾人耳目,事后還能消彌黃符讓人查無可查,他自問還是不到的!
“追!”
蒲云天氣得額頭青筋亂跳,
“這小子居然這么難纏!”
這下子他越發認定二妹的失蹤于這小子有關了!
要知曉跟著二妹出來的人可都是府中的高手,一般的江湖人物怎么能做到將全數都給滅掉?
他大張旗鼓的離開小鎮,就是為了騙這小子出來,前頭只派出四人攔路,就是想藏在暗處給這小子來個偷襲,在箭上涂抹慢性的毒藥,就是為了活捉這小子,可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小子不但會武功,居然還會道術!
中了毒都能讓他逃走了!
蒲云天氣得鋼牙緊咬,從牙縫里迸出一個字來,
“追!”
可他身后幾個家仆全是一臉茫然,有人壯著膽子問道,
“少主,我們……往哪兒追?”
蒲云天一腳踹了過去,四顧一番哪兒還有那賊人的蹤影,又是暗暗一咬牙,將手里的刀扔了,掐指頭那么一細算,半晌才一指鎮外,
“這個方向!”
于是帶著人又追了下去,只留下原地一件衣裳,還有那被扔在一旁的破瓦罐,破瓦罐下頭有一道綠光飛出,卻是林子深處而去,
“顧十一,你可要跑快些啊!”
而跑出去的顧十一此時確是在風中狂奔,
“師父保佑!師父保佑!”
顧十一心里一陣暗叫僥幸,幸好跟著老道士混跡江湖多年,學會了不少保命之法,貼身藏靈符就是其中之一,顧十一在自己的內衣里頭縫了兩張靈符,一張就是那金蟬脫殼,一張便是祛毒符。
貼上了祛毒符能暫時壓制身上的毒性,顧十一趁著符未失效前,一路向著鎮子外頭狂奔而去!
這時節可是逃命啊,顧十一顧不得驚世駭俗了,提著一口真氣,身形快如奔馬一般,帶著一路煙塵就順著官道跑了下去,跑了二里地之后,卻是一拐彎兒鉆進一旁的樹林之中,在茂密的灌木叢中一陣跳躍疾行之后,躍過一道山澗,爬上一個小坡時,那祛毒符就失去了效用,顧十一剛站上了土坡,往下頭看了一眼,發現下面不遠處有一條官道,官道之上有一條長長的馬隊,她就覺得腳下一軟,忙伸手扶住一旁的大樹,天旋地轉之感傳來,人就一個趔趄向前栽去。
她前頭乃是一道緩坡,這么一栽人就骨碌碌順著山坡滾了下去,顧十一初時還知道雙手抱頭護著腦袋,后頭身子重重撞在了一塊大石之下,她就聽見自己的胸骨發出一聲可怕的咔嚓聲,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之后,便雙眼一黑人事不知了……
等到顧十一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唔……”
顧十一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好半晌才回復意識,她身子動不了,只是艱難的動了動腦袋,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身在一駕搖搖晃晃的馬車之上,身下硬硬地也不知是甚么,正這時有人聽到動靜探過了頭來,看了看她,
“你醒了?”
顧十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這是一張滿是絡腮胡的臉,蒜頭鼻,紅通通的,說話一嘴兒的酒氣,顧十一眨了眨眼,想說話,一張口從嘴角流出一股血水來,那人道,
“你身上中了毒,又從山上滾了下來,肋骨斷了一根,小子……算你命大,遇上我們六爺好心救了你,要不……你就等著今兒晚上喂狼吧!”
“唔……”
顧十一動了動嘴,還想說話,但五內劇疼,腦袋也疼得厲害,眼前又是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等到顧十一再醒來時,已經天黑了,她被人安置在一間客棧的大通鋪上,身邊左右是兩個呼嚕震天的漢子,一股子臭腳丫子的味兒濃厚到熏人辣眼的地步,顧十一只吸了一口便又昏了過去……
等到她再醒過來時,又換了一個地方,卻是被放進了一個搖搖晃晃的車廂里頭,身邊沒有絡腮胡大漢了,倒是有一個粗布衣裳的老婆子,老婆子見她醒過來,便湊過來問,
“你醒了,可覺著好些了?”
顧十一眨了眨了眼,想說話又覺得喉嚨里干澀,
“唔……”
那婆子看來是會照顧人的,取了一旁的粗碗倒了些清水,把顧十一扶起來喝了一口水,那一口溫涼的清水下肚,仿如沙漠降了甘霖一般,顧十一喉嚨得了滋潤,人也猛然的精神一振,
“我……我這是在哪兒?”
那婆子輕手輕腳在她后腦上塞了一團布,把她的腦袋稍稍抬高了些,這才應道,
“我們這是龍虎鏢局,你從山上滾下來,遇上了我們六爺,我們六爺救了你……”
頓了頓又有些神色尷尬道,
“你是個姑娘家吧……前頭他們沒瞧出來,讓劉二他們照顧了你兩天,結果……結果到了城里,請了大夫一把脈,大夫才說出你是女兒身……”
說著,她小心打量顧十一神色,見她面色怔怔也不知聽沒有聽進去,便又道,
“……六爺便叫了我來伺候你,姑娘……你……劉二他們雖說照顧了你兩天,不過……不過也沒敢做甚么,前頭在山中行路無醫無藥的,他們也就胡亂喂了你一些止血的藥,你……你……事急從權,姑娘不會介懷的吧?”
現下這世道,還是注重名節的,眼前這位年紀不小了,雖說叫著姑娘,不過多半應該是成了親的,也不知為何會從那么高的坡上摔了下來。
也是六爺心善,見這么一個人傷得這以重,著實可憐,就讓劉二他們把她救上了車,劉二幾個也沒細看,昨兒晚上還帶著她睡在了一個通鋪上呢,這要是讓這位的夫家知曉了,多半是逃不了被休的命了,你說說……這事兒鬧得,救個人反倒壞了人家名節,六爺為此還狠狠揍了劉二他們幾個一頓,
“你們幾個蠢貨,救個人也不瞧清楚是男是女!”
劉二幾個也是大叫冤枉,
“六爺,您瞧瞧,她這樣兒哪一點兒像女人?再說了……我們要真扒光了瞧清楚了,她這清白不更沒有了嗎?”
這人有內傷,他們鏢隊里也就備了些普通的跌打傷藥,也沒有隨行的大夫,他們也不敢亂動,只是將人抬上了車,昨兒晚上也只是將人放在鋪上就睡了,可甚么都沒干啊!
六爺也覺著無奈,不過人都救了,總不好又扔在路邊上吧,只能騰空一輛帶廂的馬車,又叫了一個燒飯的婆子來照顧傷者。
婆子對顧十一說起這事,很是擔心這位因為名節尋死覓活,這不是救人不成反成了害人嗎?
她見顧十一不說話只低頭往自己的胸口瞄,忙道,
“姑娘放心,因著你是從山上摔下來的,嘴角又吐了血,他們怕你有內傷都不敢輕易動你,只是為你包扎了肩頭上的傷口,因著前頭大夫要摸你的骨頭,我才解了你的衣裳……”
顧十一自然不是在意這個,她是在看胸口的泥人兒,見油布口袋好生生的掛在那處,這才放下心來,眨了眨眼,半晌明白過來這婆子話中的意思,
“哦……婆婆誤會了,我……那個婆婆放心,我……我不會多想的!”
有啥好多想的,小命要緊,再說了跟著老道士甚么東西沒見過,這現場直播也看了不是一場二場了,要真在乎那個,自己早八百年就該自挖雙眼,用褲腰帶上吊了!
那婆子見顧十一如此想得開,自然就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這名節那有小命重要啊!姑娘想得開就好!”
因著顧十一內傷太重,精力實在不濟,跟這婆子說了一會子話,便又沉沉睡去。
顧十一就這么睡了醒,醒了睡過去了三天,不過總歸請的那大夫醫術倒也不錯,待到第四天的時候,顧十一睡的時間便開始越來越少,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她同那婆子說的話多了,便知曉了對方也姓顧,顧婆子驚喜道,
“原來還是同姓,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顧十一自然是打蛇隨棍上,親親熱熱叫了一聲姑姑,那顧婆子笑道,
“好啊!我們家里生了一堆小子,就兩個丫頭,可惜命都不好,嫁出去后,沒兩年就一個得病死了,一個生孩子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