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楊奇出現在懷遠縣外的官道上。
手上持著一柄油布制的雨傘,天上雨水如珠簾下個不停,更有雷聲轟鳴。
“這路也太難走了!”
一匹青蔥大馬之上,楊奇穿著蓑衣,任由雨水從頭頂落下,只是劣質的蓑衣哪能與記憶中的雨衣相提并論,身上還是濕漉漉的,更有一股股無形寒意從雨水中侵入進去,若是換了普通人非得大病一場不可。
“主上,應該就在這個方向,不過屬下的鼻子現在已經失靈,卻是無法鎖定那人痕跡?”
在他旁邊另有四位鐵侍相隨,為首一位鐵侍面容有些奇特,他鼻子明顯比起其他人更大一些,尤為紅潤,此時嗅著鼻子在空氣中不斷聞嗅,他眼底有些無奈。
他的鼻子經過改造,堪比獵犬。
算得上是追蹤利器。
雨水掩蓋了路上許多味道,對他的嗅覺追蹤大有阻礙!
楊奇也有些無奈,天公不作美,離開玄都觀之后,便似乎有一團烏云一直跟著他,大雨下個不停。
好在這并不影響他的追蹤巫術。
大雨能夠掩蓋住凡俗的氣味痕跡,卻掩蓋不住靈魂的味道。
胯下青驄大馬此時被雨水刺激,打了個響鼻,楊奇手中持著一物,那是一根發絲。
他追蹤著白斬留下的痕跡先行進入了懷遠縣。
白斬在懷遠縣縣城是有據點的。
并且還在這里接受過某位天罡道高人的命令,因而才有窺視玄都觀,試圖覆滅玄都觀的事情發生。
楊奇從口中逼問出了這一點之后,便是進入這個據點,采集了一部分媒介訊息。
那位幕后黑手自以為來無影,去無蹤,卻不知道人過留影,雁過留痕。
只要有一點些許的氣味,乃至于一點發絲遺留,他便能找到他。
這根發絲便是那位天罡道的幕后黑手麾下其中一個隨從所留。
雖然不是那位幕后黑手本身所留,但有了這個線頭,不怕糾不出對方。
楊奇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位鐵侍,略微沉吟便問道:
“前面是什么地界?”
四位鐵侍略微細思,其中一人道。
“主上,前面是天方鎮的地界,屬下知道前面數里處便有一座天地廟,廟雖破,卻還有廟祝打理,應能供主上避雨!”
楊奇點點頭。
一行五人當即快速朝著天地廟而去。
一路之上,楊奇看到了不少難民,流民在泥濘的路面上艱難前,不少拖著重病之軀,艱難求生。
路邊尚有遺骨,無人掩埋,著實可憐。
朝廷前段時間又打仗了。
北地又有流民賊寇成軍,沖擊州府,糜爛數州,大周朝廷啟用了數位西北地界的強勢藩王,借了他們十數萬精兵前去平叛。
同時賜予高官厚爵!
江南諸州雖然勉強還算穩定,但仍然還有一部分北地的流民,難民順勢南下,涌入進來,給江南諸州造成了不少的壓力。
一路之上,楊奇也看到不少難民依靠著一些地勢之利躲避天上的雷雨,他們畏畏縮縮的躲藏在角落深處,眾人路過之時,這些難民投來的目光有好奇,有貪婪,冷漠,但更多的還是畏懼。
“亂世將至!”
楊奇看到了那些暗中望來的窺視目光。
當無產者越來越多的時候,大亂是無法避免的。
無恒產者無恒心!
不一會兒一行五人便是遠遠在一座山坳中看到了一座破舊的廟宇,上面的青瓦已經破損大半,一部分主體坍塌,在雨水中看起來很是沒落。
天地廟在大周諸多廟宇之中,只能算是小廟,香火也不多,供奉的并非是哪位天尊老爺,亦或者是天王菩薩,而是天父地母。
或許是天父地母兩位大神地位太高了,反而祭祀的人少了。
當然直觀的原因是天父地母兩位大神很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神跡宣揚,或者是他們處的位置太高,反而祭祀的香火很少。
世人從來都是現實的。
楊奇等人趕到的時候,卻見天地廟門口罕見的并無任何難民駐留。
楊奇眼底有些奇怪,但想了想還是讓麾下的一位鐵侍前去敲門。
其實也用不著敲門,畢竟大門都已經倒在地上。
“敢問廟中廟祝可在?”
就在四位鐵侍以為這座天地廟已經空了下來之際,便見一個惱怒的聲音從還算完好的右廂房里傳了出來。
“誰在外面高聲喊叫?!”
他此時披著衣物,手中握著柴刀,見到門口眾人人高馬大,頓時面色一變,臉上堆起了笑容,手中柴刀也收在身后,拱手作揖陪笑道。
“在的,不知幾位貴人來自何方,今日可是要宿在小廟?”
此時他又看了一眼四個鐵侍護持在中央的楊奇,勉力露出笑容,伸出五個手指頭道。
“小廟夜宿不貴,不包食宿,每人五文銅錢即可!”
聞言,其中一個鐵侍頓時冷笑道。
“五文還不貴?縱是城中上好的客棧客房也不過是七八文,你這里還漏風漏雨!”
另外一個鐵侍此時目光卻是落在這位跑出來的黑衣廟祝身上,忽而道。
“這位兄弟,我好像沒有見過你,你應該不是這里的廟祝吧?”
聞言,楊奇神情一動,眸光落在黑衣廟祝身上,眼底隱隱有些微瀾。
黑衣廟祝聞言一愣,旋即道。
“這位貴人說的是上任廟祝吧!”
“幾位貴人,上任的廟祝不久之前得了風寒去世了!在下恰好在天方鎮附近當差,這不被人派遣到了這里!”
他眼底不無抱怨。
“也是我命犯太歲,遇上了這座破廟,不然我也不想呆在破地方!這鬼世道!”
此時他又將目光落在幾人身上,尤其是幾人身上佩戴的刀劍上停留了片刻,干笑道。
“幾位貴人,如若不行,我給你們再優惠一文,但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是壞了這里的規矩,鎮子里的族長大老爺知道了,我也要吃掛落的!幾位就當行行好,放小人一馬!”
他眼底有些懇求。
楊奇當即便道。
“既如此,那就住下吧!”
聞言,這位黑衣廟祝頓時面露喜色,他此時攏了攏亂蓬蓬的頭發,卻見鬢發旁多了一個小肉瘤,雖然不大,卻顯眼。
楊奇見狀并不意外,但凡這類野生廟祝,大部分都是由當地一些五弊三缺之人擔任。
民間傳聞,因為只有他們的命格才能承受與仙神溝通帶來的種種弊端,這是舊習俗。
一行便是邁步進入天地廟的正殿,遠遠看到兩尊恢宏的神像屹立于神龕灰紅色布幔之下,神像巍峨莊嚴。
只是上方穹頂破裂了一部分,殿中漏雨。
而正殿周圍其實原本還有配殿,配殿之中供奉的乃是其他神明,但此時已經倒塌。
除此之外,應還有鐘鼓樓,日月樓臺等等配飾痕跡,俱已成殘跡。
好在正殿頗為寬敞,那穿著黑色祝衣的中年廟祝此時又從右側廂房內抱出了一些干草送入左側殘破的廂房之內,做了幾個簡單的干草鋪。
隨后才道。
“幾位貴人,廟中柴火不足,無法給各位貴客燒火做飯,還望見諒!”
他略微告罪。
“無妨,你自去忙就是了!”
楊奇倒是理解,流民,難民那么多,地上的枯草都被撿走了,更不用說能燒的柴火。
“多謝貴人理解,不過我鍋中還有些野菜炊餅,若是貴人不嫌棄,可以食用充饑!”
聞言,楊奇便是直接拒絕了這位頗為熱心的廟祝。
大殿之中無法生火,但楊奇和四位鐵侍都并不在意,楊奇超凡之身已經不懼些許濕寒,四位鐵侍也是體格健碩,火氣旺盛,根本不懼寒冷。
五人分別取出了懷中早已經準備的干糧。
四個鐵侍很不耐餓,準備的都是上好的干肉脯,還有米面做的炊餅。
楊奇此時已經是超凡之身,只是略微食用了一些干糧,便是取出了一枚玉符。
這枚玉符便是蒼極道人獻上的那枚玉符,這枚玉符也是他這段時間一直以來研究的重點。
這枚玉符深處蘊含著一道特殊的法術。
楊奇能夠判斷,它應該是金屬性的一種法術。
這道法術威能還頗為強力,但楊奇看重的并不是這道未知的法術的威能,而是其中調集天地之力的原理,若能弄清楚,對他如何調整共鳴巫陣的杠桿之力,或有一些啟迪。
就在此時,那鼻子靈敏的鐵侍略微遲疑,片刻還是道。
“主上,屬下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這股味道屬下說不上來!”
這很突然。
楊奇聞言神情一動,將眸光望向他。
“什么樣的味道?”
楊奇在進入這座廟宇的時候,雖然也看出那黑衣廟祝似乎說了謊話,但卻并沒有看出其他的東西來。
“香味!”
“香味?”
楊奇略微詫異,那鐵侍鼻子動了動,雙眸略微沉思,還有一絲奇特,似乎渴望,饑餓。
“這個味道,屬下沒有聞過,但前所未有的好聞!!”
“屬下感覺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