勛陽布衣_第182章荊州碼頭影書
:yingsx第182章荊州碼頭第182章荊州碼頭←→:
德清城頭,熊大春、劉元兩位老兄弟,被劉成棟一手培養起來的三伢子,賴在江南砍人不休的馬朝北,或多或少都有不忿的表情。
劉成棟打量著建成三百年的箭樓,語氣蕭瑟,“知道老子為什么不找韓招討使匯合,非要殺回來嗎?”
“江南吃了敗仗。其它人都能跑,就咱們不能跑。咱們招安不滿一年呢,要是跑了,肯定被朝堂當成替罪羊,還不如拼死一搏。”
三伢子恍然大悟。平日里風風火火的馬朝北想了十幾息,也明白了其中的兇險。
“身在江南,明月莊內的事情管不著。但現在咱們有了戰功,某些人想動明月莊,就要好好考慮一下了,李響那里可以輕松一些。”劉成棟看向不遠處應明的軍營,豪氣地說道:“咱們現在只是看著很危險,可江南不比其他地方,朝堂最遲三個月,肯定會派來援軍。事有不濟,咱們也可以分路撤到安吉縣。”
南陽廂軍出身的兩個營指揮跑了過來,隨行的還有法曹。
法曹焦急的聲音遠遠傳來,“劉將軍,出岔子了,有些軍漢……在,在欺辱婦女!”
劉成棟大怒,提著刀下了城墻,準備來個當街劈殺。
熊大春等人急忙跟上,沿途還有幾個都頭參與進來,沒有誰會在這種節骨眼上姑息:城外的方臘軍虎視眈眈,你卻管不住褲襠?惹怒了百姓,激起亂子,不是給方臘軍里應外合的機會?
同一日,李響的三艘船到達荊州。
成吏員在漢江邊新建的船坊還沒多久,莊里作坊廣泛采用的流水線、公差控制、圖表管理和時間管理等制度都沒有學好,自然沒有精力研發新船型。
成家船坊購買木料,為明月莊的商隊緊急打造的船型只有兩種,都是平底船。一種適用于狹窄水道,載重最高達十噸,另一種是多用途江船,載重最高可達二十三噸。
第一批出發、載有上百人和大量物資的三條船,都是方頭、平底、翹尾的這種多用途江船。因為趕工,也為了節省成本,這種內部空間大、乘坐較為舒適的江船只有一根桅桿,逆風時需要八對船槳推進。
秘密到達丹江口后,李響一行人低調南行,船速很慢。公中為李響準備了最好的跑船人,但冰雪消融的一段時間內,漢江和長江的水文情況很復雜,道窄水淺,礁石更要小心。
回望北方,兩岸的丘陵、城鎮和農田漸變成一條灰黑巨蟒,再看看荊州附近的點點綠色,李響感慨道:“荊州附近的山巒丘陵,冬日里不絕綠色,江南又是什么景象?”
常年跑船的孫老頭因為見多識廣,尤其對長江了如指掌,被李夢空派到李響身邊,聞言恭敬道:“啟稟莊主。荊湖南路和江南兩路到了冬日,沿岸的風光確實大異于北方,兩岸的山峰多少能見些綠色。”
“如今雪水灌入,江水看上去發黑。若是再過大半個月,江水發綠,兩岸花開,那才是人間一等一的美景。”
李響拍拍老人家的肩膀,“前朝有大家曾言,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親眼見到,才發覺此言不虛。”
孫老頭趁機湊趣,說些長江上的逸聞志怪什么的,和莊主大人相談甚歡。
臨時充當護衛頭子的劉盛握著刀把,不斷掃視左右,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態。官軍進莊的時候,李響便在他眼前被射中三箭,若是在長江上出點什么差錯,他真不要做人了。
碼頭已近,孫老頭打起旗子,呼喝兩聲,三條船漸漸排成一線。
船帆放下,船槳停下大半,速度平穩下降。
原先在李響坐船左邊的船,船尾最大的房間。張清平抱著木桶,感到船身又是一陣震動,貌似開始轉彎,忍不住了。
“哇啊!”的一聲,又吐了出來。滄州出身的漢子,又不習水性,張清平這位自詡神箭手的猛士吐了一路。
丁史航敲門進來,看到這位又吐了,愣愣神。
“看什么看,沒見過暈船?”張清平沒好氣地道,讓眼前這位乖巧的后輩換掉木桶,他則揉著肚子。等丁史航返回,張清平問道:“船怎么又在搖?要轉入長江?”
丁史航看張清平這位前輩痛不欲生的模樣,心中好笑,抱拳道:“不是要直入長江。夫子臨時決定,要在荊州置辦些物資,停留兩日再出發。”
“哦什么?!”張清平站了起來,發虛的臉上全是解脫,“莊主仁慈,終于可以靠岸歇歇了!”
三艘船已經排成一線,負責引導船只靠岸的荊州官船迎了上來。
楊營東在最前面一艘船上,他回頭確認了莊主的船沒事,又看向最后一條船上跑來跑去的丁史航,幸災樂禍道:“嘿,張清平這廝,早讓他和劃船的小子們歇著,非要逞能。吐了一路,發虛了吧?”
“張前輩京東路出身,聽聞不習水性,受些苦是難免的。”劉德成被同輩人稱為奸猾之徒,在楊營東等人面前,卻保持著乖寶寶的做派。
嘴上應付著,劉德成心里卻在吐槽:您倒是沒有吐出來,但也每日頭昏腦脹,把事情全丟給小子我了,跟張前輩有什么區別?
張清平和楊營東不善水戰,又不想躲到底艙,都在逞能罷了。操船、訓練和安排防衛等事項,都得丁史航和劉德成等有水上經驗的年輕人操持。
還沒出正月,江邊結冰的地方日增夜融,依舊占領著一片陣地。船頭推開浮冰,負責碼頭破冰的幾艘差船靈巧地躲開李響船隊。
船身交錯,李響看了幾眼手執類似鉤鐮槍的工具的破冰差役,聽著“嘩啦啦”的撞擊聲,對孫老頭道:“此地的官員倒是能人。沿途的大小碼頭,使用的破冰工具無有不同,卻屬荊州的碼頭最為通暢。”
孫老頭想了想以往所見,“荊州的知州大人,確實有實干的名聲。但是……”
看到莊主毫不介意,反而鼓勵自己說話,孫老頭才說出自己的意見,“只是荊州勾連著荊襄、荊湖、四川和江南,在通商一事上很是要緊。每年也就這兩天吧,上百商號的船只便要涌進荊州碼頭。”
離得近了,李響果然看到十幾艘商船已經停泊在那里,不由對荊州這座商業重鎮的地位有了新認識。
碼頭上不是很擁擠,清洗庫房、搬運物品的差役腳夫倒更多一些。
李響由著荊州碼頭的督辦吏員和幾位官差檢查船只,自己走到一旁,看了一會兒條石加固的荊州城墻,又看向霧氣籠罩的長江南岸,悠遠豁達的情緒充斥心田。
還沒矯情多久,李響就被嘈雜聲驚醒。從李響身處的地方看過去,原來是下船的莊丁在喧嘩。
為了低調行事,哥老營和守兵的戰士只要離開明月莊,便自稱“莊丁”。
張清平剛下船,腿有點發軟,總覺得碼頭地面凹凸不平。楊營東故作鎮定,但一搖一晃的走路姿勢卻暴露很多東西。
大牛第一次坐船,在平穩的底艙帶人搖槳還可以,如今走出船艙被冷風一激,差點掉進水里。需要弟兄攙扶著才能下船的大牛還不是最慘,有十來個旱鴨子吐得倒在床上,只能抬進荊州城了。
李響無語,看著正和幾個碼頭吏員爭執的方維良、成吏員二人,心想:得加強船隊的輪換工作啊,盡量多培養一些水性好的年輕人。若是某一天老子要從長江跑路出海,帶著一群旱鴨子怎么行?
方維良和成吏員終于和對方達成協議,李響隱約見著成吏員往督辦袖子里塞了點什么。等方維良二人來到眼前,李響才問道:“爭執些什么?”
“督辦說咱們的武器帶得太多了,要稟報知州大人……其實就是想多拿交子。大周各地的碼頭規矩有出入,才有這些人敲詐銅錢的空間。”成吏員顯然是對這種事情門清,估計以前當胥吏的時候,沒少干敲詐勒索的把戲。
方維良狹小的眼縫似要合上,“大周對小民持有武器的限制時緊時松。斧鉤叉、镋棍棒、
鞭錘抓、拐子流星、樸刀禪杖之流從無限制。弩和甲胄當然是嚴禁,好些大城還不讓當街持有弓箭、刀槍、雙手劍、大斧等武器。”
“官家和幾位宰執的意思一日三變。過往的百多年間,有過不讓邊地民勇持有武器的事情,也有朝堂鼓勵民間習練刀劍弓馬的時候,真是亂得緊。”
“到得如今,一地的知州便可插足這等事情。我明月莊的船上只有單刀和弓箭,不算犯忌諱,但若真到官府走上一趟,少不得浪費時日、花上更多銀錢。江上行船少不得配備護衛和武器,那幾位督辦、吏員只要拿捏好分寸,便不愁沒有發財門路。”
方維良不愧是博聞強記,莊主大人心里道一聲佩服。
同樣在莊里不受待見、同樣不是好東西的成吏員瞪大眼睛,見到方維良以后的危機感更加強烈:這位方維良不是善茬,老子想在江南建功,還要下大功夫才行!
荊州西門,肩扛手提的、挑擔子的、推雞公車的、趕著牲口大車的民眾熱熱鬧鬧,排隊進城。
清冷已過,開春將至。荊州城即將迎來新一輪的繁華,客棧飯館、青樓酒肆、貨棧商號陸續開門,管事伙計依照往年的節奏清理店面,和左右對面的相熟之人打著招呼,互相祝愿發財之類。
霧靄便是暖陽的濾鏡,為荊州古城蒙上暖黃色的輕紗。
進城的紳民百姓奔向各自的目的地,李響一行也夾在擁擠的人流中,進入荊州城。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