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扶持_勛陽布衣_穿越小說_螞蟻文學
第199章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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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莊一直在擴大,一直在發展。
發展速度再快,在一定時間內增長的利益也有限。
地域不同、人生經歷不同、生活習慣不同的新莊民來到明月莊,開始發揮自己的一技之長追求好日子,不可避免地會和老莊民有分歧、有沖突。
公中高層為此事心煩不已,莊主大人卻似早有準備,給出了雙管齊下的解決辦法,簡單來講便是:一方面鼓勵新莊民建作坊、跑商隊,把蛋糕做大,給莊民更多的發展空間和發家機會;另一方面則是堅定不移地招納新人,絕不因噎廢食。
水池里的水要分層,成為一潭死水?好辦吶,接著放入活水沖刷,動起來!
劉夏都能拉攏到幾十戶人家反對李響,除士紳階層影響力太大的原因外,便是某些人家對公中引入新莊民并一視同仁的政策非常不滿。
總體而言,新老莊民的分歧遠沒有到失控的地步。
隨著熊家、曽家、劉家等頂層人家的話語權被攤薄,隨著新莊民中越來越多人家的奮發向上,隨著附屬村寨在秦嶺中站穩腳跟,“新莊民”的群體概念開始模糊。這只是目前的情形,將來會有怎樣的變化,尚未可知。
能拿到黃色戶籍的人家不傻,他們很快在公中尋找利益代表。成吏員最先進入新莊民群體的視線,然后是方維良、成江海……但成吏員等人暫處絕對的下風,新莊民群體不放心,靠著人多的優勢,把大量子弟送去當莊丁,稍稍扳回劣勢。
“莊主曾有高論:有人的地方,自有江湖。”李夢空回味著這句話。旁邊的張萬里在倒茶,茶水的熱氣被發芽的桃樹打散,只聽李夢空繼續道:“有幾個資格最老的家伙,若不是老夫和你擋著,早便犯了莊主大人的忌諱。”
老人接過茶,嘆口氣,苦笑著對張萬里說:“可成吏員、方維良、成江海這等好苗子還是受到不少為難,成吏員直到莊主年前回來才升到中層,方維良更是被擠到外面當掌柜,成江海倒是奸猾,硬生生打開了局面。”
“老夫看到那些家伙苗頭不對,時常提醒,有人還不領情,說我李夢空偏幫外人。聽聽這些人說的話,外人?都是莊民!我明月莊只認名籍,是莊主一早定下的鐵律。”
拐杖杵地,“當當”的響聲嚇走了房檐上玩耍的鳥雀。
張萬里勸李夢空消消氣,然后想到了什么,驚訝地看過去。
“猜得不錯,老夫要退養,也有這方面的原因。”李夢空吃了口軟糯點心,“莊主說甜食要少吃,可我就稀罕這一口,嗯哼……哎,我不能老是護著他們,前些天又看到堵不如疏這句話。老夫,深以為然。”
“老而不死則為賊。”
“憑著一張老臉和微末功勞,莊主看重老夫,莊民敬重老夫,沒人不給老夫面子。老夫繼續忝居公中,老莊民有事總是先到我這打招呼,然后打著老夫的名頭嚇唬人;新莊民不想或者不敢得罪我,敢怒不敢言。如此種種,都跟莊主堅持規矩與制衡的初衷背道而馳,老夫怎能放心?”
李夢空雖然是一介童生,卻一直在進步,在思考。這位老人在不久前突然感覺,他已經妨礙到了明月莊的改制。
“莊主帶著成吏員、方維良等人前往江南,有幾個老家伙,包括曽木匠,都以為莊主偏向老莊民,又想耍些小動作。無知者無畏,莊主用人之前必有考驗,肯定會大加提拔成吏員等人。”李夢空喝口茶,悠悠道。
張萬里皺眉,“那樣一來,資格最老的那些人家,豈不是更不想老哥退養?”
李夢空搖頭,“這不還有你留在公中嗎?”
“我?呃,老哥哥的意思是?”忐忑、欣喜、激動……張萬里瞬間換過幾副表情。
李夢空站起身,走出后院,看著不遠處核心作坊的水車,聽著敲擊鐵板的聲音,深吸口氣,“你年輕,身子骨硬,見識廣,該有更高的位置。有你在公中掌舵,又有熊成文、張展郡和鄧宇順幾個后起之秀,那些小心眼兒的老莊民總該放心吧?”
張萬里心里舒服得快要呻吟。論實務,他曾幫助一位知州處理民政;論閱歷,他見識過大半個大周;論心性,他堅持學習莊主大人的新思想,緊跟明月莊的步伐。不管是在明月集,還是在明月莊,他都有一種放不開手腳的感覺。
成也太強,敗也太強。
張萬里曾經是武人的代表,和張天壘又是叔侄關系。新老莊民出于防范心理,都不怎么認可他,很尷尬。
有了李夢空的背書,老莊民肯定會支持張萬里。只要順利接下李夢空負責的職事,他就可以一展拳腳。
張萬里假模假樣地推脫一番,李夢空翻著白眼客氣幾句,兩人隨即哈哈大笑。
莊主專門為李夢空聘請的名醫,于晚霞時分到達明月莊。李夢空開始一項項地移交工作,沒有引起動靜。老莊民反應過來后,李夢空已經把大部分職事移交給張萬里。
老莊民見張萬里能力出眾,且不會心向新莊民,又見熊成文、鄧宇順等后輩歷練了出來,認下了張萬里的地位。當然了,背地里的牢騷不會少。
皇城大內,中書門下省,政事堂。
正堂的大桌邊有趙鼎、汪伯彥兩位中書門下平章事,李綱、黃潛善兩位同平章事,還有幾位參知政事。站在大周頂點的九位士大夫圍坐一處,處理今早大朝會定下的大事。
“漢陽新增了鐵爐群,如今日產多少石鐵水,多少件兵器?”汪伯彥看著韓世忠部的文書,問一位下屬,“荊湖南路的水盜,嗯?匪患已經壓下去了,為何只能擠出三十萬石糧食?幾位判事和十幾位知州,都是尸位素餐?”
半炷香不到,汪伯彥便拿到了十幾份奏折和文書。
一目十行地看過,正式被封平章事的汪伯彥怒道:“推諉!待本相起草文書,有些人要敲打一番了。加上轉運京畿道的漕糧,荊湖南路必須向江南輸送六十萬石糧食。荊湖北路,嗯,需要從這里抽兵,趙相以為需要抽調多少糧食?”
不斷有紅袍、藍袍的官員進出政事堂。腳步聲輕微,幾乎要被翻閱文書奏折的聲音淹沒。
趙鼎在一份加急戰報上署名蓋章,聞言抬起頭,“荊襄分為襄陽以北和襄陽以南。襄陽以北的幾萬兵馬要被抽走,當地府衙的壓力大減。南陽附近沒出過大亂子,本該多抽糧食,但畢竟出兵不少,不可增派,以免寒了紳民之心。”
“襄陽以南的情形汪相更清楚,汪相覺得呢?”
汪伯彥閉上眼,計較盤算一翻,稍許后沉吟道:“江漢之地,土地肥沃,出產豐饒。十幾年來從無災變,且靠近漢水與長江,便定下三十萬石,如何?”
趙鼎點頭。
萬里山河,億萬生民。大周每日里需要處理的萬千事務經過縣、州府、路軍監三級官府的過濾,匯成千絲萬縷,在皇城南闕的殿閣里被決斷。
歷朝歷代、無數名士大儒修改過的文官制度,對士大夫階層而言幾近完善,大周已借此享國近兩百年。大周與士大夫共天下,每一位宰執都是精明到極致的人物。
宰執到底有多難得?
首先要考中進士,大周近八成的宰執都位列一甲。按照太祖皇帝的遺訓,穿紫袍的官員,必須有執掌一縣的經歷。不了解百姓的生活,如何忝列高位?
然后是力爭每次考課的上等,勸課農桑、捕盜捉賊、充實府庫、撫恤孤寡、培養官聲……想到汴京做官,追求治國平天下的終極理想?努力吧,七品大人!
到汴京為官是另一個開始,如果身處戶部、樞密院、三司、吏部、刑部等“宰執熱門產地”部門,便更有優勢。一邊應對上官刁難、操持繁雜公務、應付大族豪紳,一邊感悟龐大帝國的脈搏。在這個痛苦的過程中依然游刃有余?恭喜你,很可能要進入宰執和官家的視線了。
想趁著年富力強盡早上位,實現人生理想?這么做的人熬不過一場又一場的風波,早早就要被淘汰。正確的做法是耐著性子,埋首于公文案牘的海洋,把心變得通透,了解士農工商最深層的想法及其根由;把眼擦得明亮,看清人、事、物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尋摸其脈絡。
向上攀爬的過程中,英姿勃發、熱血沖動的年輕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淵停岳峙、博古通今的老者。他的臉可薄可厚,他的心隨時可以變黑,他腦子里裝的不是柴米油鹽,而是熙熙攘攘、繁雜紛亂的龐大帝國。
絲絲縷縷的彩云掛在黃河上空。初春時節,黃河鼓舞的濕冷水汽會在天黑前侵入汴京城。
幾位宰執和幾十位紫袍、藍袍的大周棟梁放下狼毫筆,朝龍椅作揖,三三兩兩走出政事堂。
虞允文趕上趙鼎和李綱,低聲道:“宗澤大人那邊如何答復?”
趙鼎捏著酸脹的小臂,“朝堂只能選一個方向用兵。攘外,必先安內!”
李綱神色復雜,“不只是宗澤。種老將軍和楊可世也連連上奏,說是幽州要么不取,要么趁早下手,把金國限制在塞北。”
趙鼎放慢步伐,撫須思量。三人出了宮門,這位以敢言務實聲震朝野、以貶謫之身一朝還相的老人豪邁大笑,“遼國兵強,如今茍延殘喘;西夏善戰,至今未渡橫山。我大周養兵百萬,戰將千員,軍械以十萬計,怕得什么?!”
幾乎在同一時刻,汪黃二人得出了類似的結論。
現在,以及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沒幾位士大夫擔心人丁稀少的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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