勛陽布衣_第295章翁婿回返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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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月份開始,明月莊的公中開始將小河北岸的人家遷往兩側山嶺。
依山而住倒沒什么,反正公中承諾會修建引水渠和陰溝,還給集中掏挖寨主大人花費兩年時間改進的地火龍。
老資格的莊民是講情誼的。
他們知道以后的山谷不能住人,是因為寨主大人要利用寶貴的平地和水流建立更多對外保密的作坊,于是心甘情愿地放棄了剛蓋好的磚石小樓或小院子,在兩側的山地上大動土木。
數千人搬運木材磚石的聲音,伴隨著灰塵一起,從山坡上向莊內傳去。
一個少了左腿的兇悍老頭拄著拐杖,一搖一搖地朝傷殘老漢們聚會的茶鋪行去。
獨腿老漢是李夢空的近親,但他從不聲張。他不讓任何人攙扶,臉上永遠是兇巴巴的,只有跑著上蒙學的孩童們向他行禮時才會露出笑容。
“哦呦,這不是老李嗎?終于舍得回山了?我們幾個還以為,你會待在明月集不走呢!”
茶棚下面,瞎了一只眼睛的朱老二帶著馬皮眼罩,露出一口大黃牙,惡狠狠地朝獨腿老漢說道。
獨腿老漢貌似大怒。他用右手抽出尖利的斧刺,和朱老二手中的尖刀互敲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
“不回來不行啊。”
“三個兒女總是催,說莊內要大興土木、擴建作坊了,讓老子回來盯著,說啥怕自家吃虧。”
“瞧這幾個不爭氣的東西,公中還能讓咱這些老資格吃虧咋的?為了些勞什子,耽誤老子看戲……”
從茶鋪里走出幾個老漢,也紛紛打趣獨腿李老漢。他們手上的大木盤里放著李子等水果,還有杏仁、胡桃等幾樣干果,還有六樣清炒。
二十來個老漢,大多肢體不全。他們圍著兩張大桌子喝茶吃酒,談天吹牛,好不快活。
“嘶嘶”
獨腿李老漢突然丟掉筷子,抱著斷腿處抽氣。他留在明月集,主要原因便是那里的大夫比莊內還多,能夠隨時治療。
朱老二等人也停下筷子。
只聽朱老二皺眉問道:“又發作了?”
獨腿李老漢緩過一陣,擦把汗,喝了一大口冰冰的酒水道:
“個狗日的張老頭,當時給老子鋸腿的時候說得好好的,結果隔幾天疼一下。”
一位失去小臂的吊眉漢子揮舞幾下空蕩蕩的衣袖,安慰道:
“也不能全怪張老頭,當時手上功夫糙。”
“和潘澤、趙疤子一場惡戰下來,缺胳膊斷腿的可真是不少。得有小半的人沒活下來吧,哎……”
“活下來的也有各種毛病。我這胳膊也是,一碰到刮風下雪就疼。比你好點兒,至少秋天的時候能安生兩個月。”
“醫衛處現在的手段好上不少,好些人又去動了下刀。聽說挺好使,我打算過兩個月就去。你呢,要不要讓醫衛處的小年輕再看看,或者找張老頭給你看一下?”
獨腿李老漢連忙搖動腦袋,一臉驚恐,“我還是到明月集,找那幾個小子看看吧。”
“張老頭這個閻王大夫如今可是今非昔比,請他可是不容易得緊。欸你們聽說沒有,被送到后山里的敵俘、癆病桿子和尸體……”
“咳咳……”
“閉嘴!”
“你瘋了!”
朱老二等人急忙攔下失言的李老漢。
張老頭最近回到莊內,看誰都像是要扒皮拆骨一樣。上層人家基本知道醫衛處的醫術是怎么進步的了,但知道是一回事,后山的事情豈是能亂說的?!
恰好雷成過來了,還以為跑出涼棚、四下張望的幾位漢子或老頭,是過去迎接他的。
人已到齊,開著這間茶鋪的鄭田氏招呼兒子和伙計,將七樣硬菜端上,順便轉移話題。說是七樣硬菜,其實就是七盤肉。
雷成提著從不離身的鐵錘坐到主位上。他搓把臉,有些無精打采。
鄭田氏膀大腰圓。她左手抱著一個大籮筐,右手拿著搟面杖,挨個“收繳”中老年漢子們的武器,埋怨道:
“你們這些漢子,也不尋個正經去處。整日里拿著殺人物件兒東游西逛,咱這是讓莊民用飯、讓客官舒心的地方,可不敢讓你們端著。”
“莊里的娃娃可是受了不少驚嚇。幾天前,兩伙跑商隊的剛回來,喝醉后抄起武器便打將起來,三死四傷!前兩天判堂貼出告示,十多號人全被趕進黑乎乎的礦里吃灰,傷了性命的至少要待三年!”
匕首、彎刀、短叉、骨朵、短斧、鐵錘、拐子……樣式各異的隨身武器將籮筐擠得滿當當。
鄭田氏真有把子力氣。她雙手抱著百十斤重的籮筐,“哐啷”一下放到廢棄灶臺上。
然后鄭田氏走到朱老二面前,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在朱老二尷尬的臉色中,奪走其背上藏著的殺豬刀。
朱老二動了動皮眼罩,嘿嘿笑道:
“大嫂子可真有勁兒。帶習慣了,都不知道背上扣著刀。這一摘下來啊,還真不習慣。”
恬不知恥的朱老二迎來一波嘲諷。
有個頭扁鼻突的漢子問老板娘道:
“大嫂子力氣見長!不知咱們山里的女兵,也就是明月營戰力如何?”
鄭田氏正在收拾鍋碗瓢盆。她如今在明月營中擔任牌子頭,這幾日是調休回來搬家的。
用手帕整理一下額前的頭發,鄭田氏笑道:
“莊主大人完婚之后,自會到秦嶺內一觀明月營。如無意外,明月營年底前便會開赴西部秦嶺,你們說戰力如何?”
雷成咬了口鄭田氏最拿手的豬頭肉,回味片刻后說道:
“別呆著了。很快咱們山里的婦人也能打了,就是這個意思!”
鄭田氏很清楚,雷成知曉一些內幕。她朝雷成點點頭,隨后帶著兒子和伙計朝漢子們行禮,“離拆房的日子沒幾天了,奴家也要搬離。今日奴家請客,豬頭肉管夠,隨便吃。”
“奴家將搬到左山,以后左山的腳店便交給兒子打理。”
“蒙寨主大人照料,奴家和其它十幾位沒了男人的婦人湊足上千貫,在明月集盤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店面,做些新吃食。”
“若誰有路過的,還請關照一二。”
山里漢子們最服氣寨主的一點就是,寨主對戰死者家屬不惜血本的照顧。
雷成率先站起身,獨腿李老漢和朱老二等人隨即起身。
漢子們干了一碗酒,紛紛說道:
“沒說的。鄭兄弟走得勇烈,咱們這些漢子若是不看顧好你們母子,也不用當人了!”
“逸客居,逸客居。有空一定去!”
“地方換了不要緊,豬頭肉可不能換了味道啊,哈哈哈……”
鄭田氏謝過粗豪的漢子們,眼角微濕,接著收拾器物細軟。
雷成等人也終于意識到,隨著山谷內被全部“拆遷”,以往雞犬相聞的人家可能會隔著很遠,于是拼命地互相勸酒。
“雷成哥哥,趙伯這廝怎么沒回來?莊主快要大婚了,而且能夠一起喝酒的也不剩多少人,這是什么意思?干上陰私事,就一點不講情理了?”
許是很喜歡別人叫自己伯伯,趙伯直接把名字改成了“趙伯”。
“哎呀,差點忘個干凈,干掉這碗當賠罪了。趙伯傳消息給我,說他和那樹森小子都捅出漏子來了,怕寨主回來責怪正抓緊補救呢,讓我替他給老哥哥們告罪。別多想!”
漢子們酒醒了大半。他們知道趙伯、那樹森、成江海三人的職事不能多問,于是直接轉到正題,問雷成公中都要建哪些大作坊。
公中對房屋、小樓和作坊的拆遷補償,便是某些小礦和新建作坊的份子。提前知道具體消息,無疑能帶來巨大的優勢。
雷成無奈地嘆口氣,紅著臉低聲說道:
“要分給大家的作坊,做的都是衣料、麻繩、桌椅、書本等不怎么要緊的行當,能有多厲害不清楚。深山里緊缺麻繩和布料,沒準會搞得很大。”
“八百里秦嶺,握在寨主手上還比較安穩的,已經快到一半。公中看不上的那些小礦場最是保險,不管是石炭、金銀還是玉石,上交抽成后都是自己的……”
“這才是寶貝!”
李響能不能趕在大婚前回去,是明月莊全體上下、超過十萬的秦嶺山民、明月集大小商戶、勛陽和十堰地方上的士紳商戶都在關心的問題。
問題很快便有了答案。
六月十一日,劉成棟率軍從新野縣城出發。
從襄州出發的第二批傷兵,共計兩千多人剛好趕上,劉成棟的兵力增長到七千出頭。加上李響手下還保有戰力的八百人馬,劉成棟手上有了八千可戰之兵。
六月十二日,破損的唐州城下。
劉成棟故技重施,推著一千五百輛大車上前,迎戰黑壓壓的十萬人。
交戰不過一個半時辰,王六王七部下的鮮血已經匯成一條條小溪。
王六王七不甘失敗,也學著劉成棟部的樣子,推著劫掠到的兩千多輛各式木車上前,還把稀少的弓弩鎧甲拿了出來。
東施效顰的結果,是被劉成棟部的箭矢、弩矢、大箭、石彈血虐。
王六王七兄弟倆雙目欲裂,內心悲憤欲絕。他們實在難以接受,大周只是從江南調回一些傷兵,就能把他們的所有努力打廢!
一方面是王六王七沒有鍛煉出戰陣素養,一方面也是劉成棟確實厲害,反正王六王七兄弟接連兩次大潰,已經無力和劉成棟部正面相持。
劉成棟部追亡逐北,李響也派出兩百槍矛手、一百刀牌手和一百直弓手適度追擊。
劉元、熊大春和三伢子分進合擊,最遠追出五十余里,共計斬殺一萬九千人,捉俘近三萬人。
劉盛、楊營東和大牛互相配合,一路向南追殺,隊伍中丁家老三和尚云飛的表現很亮眼。由于準備了充足的皮子條,劉盛三人得以按照李響定下的不濫殺的規矩,捉了三千七百俘虜。
唐州城下一戰,徹底將王六王七這支起義軍烏合之眾的屬性暴露。
京西南路的官員呼口氣,心說幸好新野縣城的官紳誓死抵抗,才撐到劉成棟救援。現在看來,王六王七實在是不入流,劉成棟不過是撿了便宜。
京西南路的紳商大戶彈冠相慶。死了那么多小民、富商和大戶,得趕緊回去吞并土地,重立商業秩序啊!
真心為逆軍戰敗、家園得保感到由衷高興,高興到歡呼雀躍、手舞足蹈、淚如雨下的,也許只有流離失所的普通百姓了。最多再加上李響等少數人。
六月十三日,退避龜縮到南陽襄陽以西少數城池重鎮的廂軍,還包括一部分禁軍,紛紛探出頭來。得到文官們的許可和慫恿后,他們大大方方地跳出來,開始搶功。
劉成棟心好累,已經不在意建功立業、青史留名之類的事情。他只想盡快把王六王七壓下去,自己好回山里參加女兒的大婚。
于是劉成棟真誠地邀請各路官軍一起出擊,和盤托出了使用車陣作戰的技巧。
如何在戰場上讓士兵輪換出擊,給大量逆軍以持續性殺傷最終逼其崩潰,劉成棟也毫無保留。
王六王七見難以回天,立即下了死命令,讓所有逆軍退往山里。
七路大周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于在六月十五日傍晚,將再次膨脹到八萬多人的逆軍趕出了棗陽城。
兩天的追擊中,一旦有只顧搶功的大周軍在黑龍鎮、湖陽鎮、太平鎮等戰場失利,劉成棟便“友情助戰”。劉成棟那樣做有極深的用意,主要還是為了保護李響和劉素素。
六月十五日夜,共計兩萬五千大周軍再次捉到兩萬出頭的俘虜,將剩下的五萬余逆軍趕回了桐柏山。王六王七于第二天撤到山道深處易守難攻的隨州城。
劉成棟提前兩天行文,請求將王六王七趕回山里后,暫回勛陽一趟。
京西南路的安撫使和轉運使看過劉成棟的書信,明白劉成棟說的很有道理。不僅是兵疲,更有輜重耗盡的原因,總之短時間內,大周軍無力再戰。
確定戰局沒有危險后,京西南路的文官武將巴不得劉成棟趕緊走人,他們好多分些功勞。
于是在六月十六日凌晨,劉成棟將急需休整的軍隊留在臟破不堪的棗陽城,和李響一起直奔襄陽。
在襄陽城待了半日,和一幫假情假意的官員士紳喝過酒,翁婿倆換乘快船急速前行。
六月十八日下午,李響帶著幾百人回到明月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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