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傳

第七十七回 顥蓁怒夜罰連婕妤 雪香閣傾訴閨情話

郭顥蓁也只打算氣尚馥芝一氣,不想牽扯過多,見有人給臺階下,遂將品錄擲給采薰,令她等下回去記錄,好了送到坤寧殿。再對苗勻婉說:“你的月俸有兩百貫,本殿曉得齊國夫人常在你閣子里用膳,縱不多也是個花銷,這次只需取一百貫便足以。”說完,又把手里從雪香閣拿的品錄遞給楊婠,瞧著她不說話。

楊婠接過,快快翻看,隨手畫了些東西,陪笑道:“我那兒只有些瑤琴最貴重,還有個漢時的六博棋,我取一張唐時的名琴,隨那棋盤一并獻出如何?咱們到底只是正四品,出手定沒有圣人闊綽。”

連溪芠見顥蓁神色緩和了些,就也跟著說了幾句好話。哪知她一開口,顥蓁立馬給她一個白眼,她才明白顥蓁并未忘記,閉嘴縮回去。

久了無人出聲,連溪芠見桌上幾盤點心也沒動,伸手拿了一個放在嘴里。正吃著,棋巧進來回報:“圣人,那屋子的門窗全都卸去了。”

顥蓁聽見頷首,起身說:“本來打算叫你們跟著行善,不想遇見這么多不干凈的事,實讓人乏味。”

見她這是要走,連溪芠松了口氣,站直笑道:“待我好好細查后,便拿簿子給圣人過目。”

顥蓁轉首輕笑看向她,盯得連溪芠心下害怕,不懂她要作甚。卻聽她吩咐:“你不說話本殿亦惦記著,等會兒你就在那屋子里一筆筆寫清那些車盆銅器都是什么,完了送來。本殿看仔細看明白,便放你回屋,若寫的有半點紕漏怠慢,可得重新來過。”

臨走出門,又丟了一句:“無怪以前聽齊國夫人說‘生雞卵的難找,放雞矢(屎)的遍地’,彼時覺得粗鄙,現在才知道這話就該是對粗鄙之人說的。”

等顥蓁離開,那幾個也不愿多留,趕緊各自回去,只剩俞馨陪著連溪芠,加芹香在這邊看守。

趙禎這檔正在后殿,閻文應進來將上午郭顥蓁的一番動作講給他聽,又說尚馥芝自覺受了侮辱,此刻正在穆清閣中垂淚,問他可需去安撫。趙禎不曾想過顥蓁如此大陣仗,只得讓他告訴下去,自己夜里在穆清閣就寢。

閻文應才得令,趙禎又改成去雪香閣。

等人退下,他對周成奉吩咐:“你去外頭找個內侍,到穆清閣給尚美人傳話,就說禁中畢竟有自己的規矩,朕若隨意插嘴只怕引起太后娘娘不滿。讓她別與圣人置氣,聽話多取出些月俸賞賜。這本為饑民而作,安心待到冬至定有加賞。”

晚上除報瓊閣,別人都重新呈上一份品錄。顥蓁粗略翻看,見果然比上午更詳細,勾畫的閑物也多了許多,心道怎么凈是些皮癢欠缺拾掇的,不發火都不能妥帖辦一次事。看完后遣人將品錄送去造作所,估量一下大體錢資。

緊跟著芹香回來,拿給顥蓁一疊爬滿小字的紙,說這是連溪芠照她意思寫好的。

顥蓁接過來看也不看,就塞給惜墨:“拿到后面去燒了。”再對芹香說:“回去告訴她,字寫的太丑,本殿看不明白,叫她仔細點。她那兒加炭爐沒?”

“至方才都很熱,回坤寧殿的路上陡然覺得涼了,奴婢估計這就能加。”

顥蓁緩緩道:“就說本殿的吩咐要節縮炭石,未到蝗災消弭,不許加碳。”

芹香有些擔心:“可圣人把連婕妤那屋子的門窗都卸去,若沒有炭火,夜里秋風穿堂,怕比外面悶冷天氣還刺人。”

顥蓁“嗯”了一聲:“話說得沒錯,這樣,你到時去隔壁屋子候著,既是罰她便沒必要凍著坤寧殿的人。”

芹香知道沒法再說情,只得走回報瓊閣。

一陣兒后采薰燒好告訴顥蓁,顥蓁對她道:“屆時芹香再來,你不必通報,接過照舊燒掉便是。再讓芹香回去說本殿已經許了連婕妤明早不用去向太后請安,什么時候寫了合意的,什么時候就寢。”說完睡下。

另一側雪香閣中,楊婠正替趙禎斟酒。

趙禎忽地伸手攬住楊婠纖腰,她輕輕一聲“哎呦”,借勢倒入趙禎懷中,埋怨道:“酒差點灑到官家衣上,若被外頭曉得定又得賴我輕薄了。”

趙禎環住她,下頜搭在懷中人伶仃肩頭,小聲問:“這屋子里的事,誰能傳出去,傳出去又能到誰耳朵里?”

楊婠嘟嘴說:“這宮里能埋怨妾身的還有誰?”說罷,探身舉一盞酒送到趙禎嘴邊,趙禎卻不肯喝,楊婠嬌聲嗔道:“不張嘴,還要等妾身怎么喂你?”接著起身站穩,半啟皓齒朱唇將玉盞叼好,微微側首,盞中瓊漿輕漾潺潺,湍湍細流如銀線傾倒而下。趙禎這才開口,接住她一番玉露灌入。

好一陣才喝完這點,楊婠將杯盞置于桌上,趙禎摟過她嚙咬頰后耳垂。楊婠假意掙脫,卻被裹緊,垂眼嫌說:“非要玩這些花樣,好似外面坊子里的伎兒。”

趙禎伸手從腰間往上摩挲,嘴里喘著熱氣調笑道:“朕來試一下宮里美人與外面青樓中的有何不同。”

楊婠嗤笑著擲開他手,佯氣說:“原以為官家前幾日沒換人侍寢是忙于朝政,孰料是叫了外面的浪蕩女兒。”

“這話從何說起?”

“若沒用過,怎來嘗試比較?”

趙禎撩開楊婠外裳,手搭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道:“就你聰明,抓我話茬。”

楊婠吃痛,趕忙握住他胳膊,嘴里嘟囔“輕...輕點”,又說:“我哪里聰明,真的聰明就會勸官家不要來了。今早鬧了那么一出抄家的戲,夜里官家找誰誰倒霉。”

趙禎笑道:“就是知道才到你這兒,若是去你姐妹身邊更讓圣人沒面,指不定她又要怎么欺侮你們。”

楊婠癱在趙禎腿上,輕撫他的身子,低聲說:“不是只為了尚美人,今兒個連婕妤也被罰了,還說若下個月旱蝗不過,要扣她下個月月俸呢,難道官家以為我就光會護短?”

“圣人拿她打趣呢,這都十月中了,縱不下雨,月末怕蝗蟲也都已凍死,哪會還有蝗災。”言語間,趙禎將楊婠裙擺折起,雙手探進去一陣搔揉,癢得她身上亂顫,要跳起來逃。趙禎豈肯放過她,鉗得死緊,貼住她側臉粗聲喘道:“我從不知禁中這么齊心,一股腦的都來替人講話。”

楊婠心中一動,疑他說得是苗勻婉,卻不知勻婉說了什么,但無法步步追問,只能繼續陪他嬉鬧,隨口改提:“不知圣人這樣到幾時,趕明兒連我亦要遭殃。”

不成想趙禎停下嘆說:“她確似有些驕縱跋扈了,可又能如何呢,到底是章獻娘娘封的皇后,誰也拿她無法。況且她雖不近人情,但做事從來都依本分,挑不出錯來,你改日也勸勸尚美人,還是在她面前規矩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