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睿在家丁的帶領下進入花廳,等了好一會兒,方老爺才挪了進來,一見到他,本無表情的臉上就更加陰沉,好似罩上了一層烏云。
沒說上幾句話,方老爺就站起身來:“我還有事,賢侄請先回吧,改日再請來敘話。”
趙懷睿倒不覺得尷尬,趕緊起身長揖,講明了自己的來意。方老爺皺起了眉頭:“方家人口多,房舍少,尚且自顧不暇,恐怕難以如賢侄所愿。”
“爹爹”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二姑娘帶著巧玉急急地從側門跨了進來:“后院里空著的屋子多著呢,哪一間不能打掃出來留客的?”
方老爺有些噎著了,非常不滿:“雪雯,你一個姑娘家來做什么?”
二姑娘不去理自己的父親,卻目不轉睛地看著趙懷睿,嫣然一笑:“趙世兄和我家頗有淵源,情深緣重,彼此都不是外人,豈能如此生分?”
趙懷睿自她一走進來,也渾身如電擊般一震,癡癡凝望著她的臉龐,目光竟似再也移不開,聽見她說“情深緣重,彼此都不是外人”,更是激動得難以自禁,蒼白的臉上現起了一層紅暈。
方老爺咳嗽了一聲:“你這話倒似說你父親不講情義,為父并不是那個意思。。。等會兒”他突然回過神來,狐疑地看著女兒:“你從未見過,怎會知道這是趙公子?又怎知他與我家頗有淵源?”
二姑娘愣了一下,隨即便淡淡說道:“這是母親在世時對我講的,她常常提起趙公子,我怎么會不知道?”
她撒謊!藏在里間紗簾后面的方雪雯心里重重地跳了跳,母親在世時從未對她們姐妹提起過趙家的事,就算她換成了自己的身份,今日與趙懷睿也是初次見面,她怎么會認識他?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
還有這場景也不對,很不對。。。方雪雯捂著一陣陣發疼的心口,陷入了深深的驚訝。
看此刻她和趙懷睿的神情,眉梢眼角似已兩心相許,他在她面前怎么會這樣激動?這樣魂不守舍?他們今日不過是第一次相見不是嗎?
在她的記憶中,第一次見到趙懷睿的情景不是這樣的,絕不是!當時他孤身投靠,心中難免羞愧,根本就不曾抬起頭來認真地看她一眼,她自己也不過是盡到禮節,并無絲毫放在心上。要說互生情愫,是從半年后他猝生重病的那個夜晚而起。
為什么一切會變得不一樣了呢?
但方雪雯還未來得及多想,就聽見父親怒吼了一聲,把她從恍惚中驚醒了過來:“雪雯,你聽聽你都說了些什么?這是女孩兒家說的話嗎?傳出去就不怕被人恥笑?”
二姑娘卻毫無懼色,迎著父親走近了一步,大聲說道:“母親說過,趙家與我家有婚姻之約,這本是爹爹親自應下的。趙世兄既然來了,你怎能趕他走?話既然說到這個份兒上,不妨就索性挑明了。我既然已被爹爹許給了他,自是不會再嫁給別人。爹爹此時想反悔,才是要被人恥笑呢。”
“你。。。”方老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卻被她一番言辭哽住了作聲不得。
趙懷睿驚喜交加,凝視著她的眸中柔情更深,也是心神激蕩得說不出話來。
方雪雯更加震驚得不知該怎么好了,禁不住后退了兩步,卻不小心撞到了背后的花瓶架子,發出“哐”的一聲,她生怕被外間的人發現,趕緊從后門疾步走了。
她匆匆穿過前院,剛轉入垂花門,就看見方才在父親身邊伺候茶水的容媽,又說又笑地在跟幾個仆婦嚼舌頭:“要說那位趙公子窮是窮了點,人才相貌倒挺不錯。我以前在鄉下給人說媒,這少年男女間,一見傾心的事兒倒是有,可像二姑娘這樣一見面就自己喊著要嫁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見。”
仆婦們都笑起來,容媽又低聲補了一句:“這還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呢,要我說,連我們村里的丫頭都比她矜持些。”
方雪雯咳嗽了一聲,圍在一起的幾個女人都嚇了一跳,趕緊向她行了禮,垂著頭匆匆散去了。
她慢慢走回房間,一路嘆息一路思量,容媽說的對,今天的事實在是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