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云廊

第十五章 看不懂的地圖

穗姐開了門,一個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走了進來,請安之后從懷里拿出一個信封,雙手奉上:“我家公子今日跟著世子去城外狩獵。他臨走時說,若他回不來,請郡主尋著這張地圖去王府的密室里放出一個人,再將這人送到城外五里亭,自然有人接應。”

朱蔚婷心里跳了跳:“什么回不來?他怎么會回不來?”

少年略一遲疑,答道:“世子和隨行的人已經回來了,卻沒有我家公子的人影。”

朱蔚婷忽然覺得眼前一黑,難道大哥他。。。

少年見她神色凄惶,忙說道:“我家公子還說,請郡主不要擔心,他必會平安無事的。”

穗姐瞥了這少年一眼,這句話就該早說!嘴上無毛的小孩子,果然辦事不牢。

朱蔚婷把信封捏在手里:“好,我答應了。但是我也是王府的人,他為什么要托付給我?”

少年答道:“公子說,因為他只信任郡主。”

兩刻鐘后,朱蔚婷成功站在了地道的入口處,接下來就要去找到那間關人的地室。從地圖上看,下面的格局還挺復雜,回廊深深、縱橫交錯,貌似比地面上的王府規模還大得多。

她很有些驚訝,忽然想起在從山寨回家的那一天,就在快到家的時候,姜成煥對她說了一句話:“楚江城雖然小,但總有上千戶人家、幾千人口的食邑。身為皇室宗親,朝廷每年也會撥給數額不小的份例、御賞。為何貴府卻會這樣省儉?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她沒有想過,就在當時姜成煥這樣說了,她也并沒有往心里去,但現在她卻有些懂了。

朱蔚婷拿著地圖,想著姜成煥托人轉述的“信任”那兩個字,心里就暖暖的。她本以為要完成這個任務挺簡單,但她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地圖上標識的方位都是“東南西北”,而她根本分不清!

笨蛋姜成煥,難道不了解她南方人,只知道“前后左右”嗎?

朱蔚婷在看似每條路都差不多的地道里左竄右竄,終于驚喜地發現,她又回到了原地!她告訴自己,要沉住氣,慢慢來,千萬不能讓他失望!

前面又是一條分叉路,她在以抓鬮式思維考慮了片刻后,果斷決定走左邊。她正邁出了一步,忽然從陰暗中閃出一個人影,擋在了她前面。

朱蔚婷看不清這人的臉,嚇得“啊”了一聲,聲音還未提上去,就聽這人柔聲說道:“是郡主嗎?是我,姜成煥。”

真是他的聲音!她驚喜不已,差點就蹦了起來:“你怎么來了?”

姜成煥的聲音也帶著驚喜:“我假意中了世子一箭,滾下了山坡。臨行前不知道能不能及時趕回來,所以做好了兩手準備。現在既然趕來了,自然來和你會合。”

朱蔚婷聽他說“中了一箭”,對其他的話就都不在意了:“你受傷了?要不要緊啊?”

姜成煥笑道:“沒事,很小的輕傷而已。”

朱蔚婷有些氣憤,是對大哥:“看來他還是對你有陰謀呀,回頭我一定要去問著他,看他怎么說?”

姜成煥拉起了她的手:“現在先不說這個,我們去找人吧,找到了人才最要緊。”

朱蔚婷聽見他說“我們”,心里甜甜的,便輕輕“嗯”了一聲,又問他:“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誰?為什么會關在我們這里?”

姜成煥一路走,一路告訴她:數月前,駐守潼關的總兵韓將軍被誣告謀反,落了個滿門抄斬的凄慘下場。但韓將軍本是忠臣,一心為國,抗擊胡虜立過無數戰功。他的死令許多人痛惜扼腕。

經過朝中正義之士積極營救,圣上總算開恩,恩準韓家十三歲的幼子韓思隱因未滿十五,可免于一死,改為流放滇南。但就在流放的路上,韓思隱被人救走,從此下落不明。

“你是懷疑韓思隱就藏在王府的地下?”朱蔚婷有點疑惑,韓家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她那個整日里一副“好好先生”模樣的父親和總是懶懶散散的大哥,還有這個膽子和朝廷作對?怎么看他們也不是敢做這種事的人。

“我已經查清楚了”姜成煥沉聲說道:“救走韓思隱的是號稱青州奇俠的穆驚天,他和楚江王府來往密切,人的確就藏在這里。”

朱蔚婷想了想:“既然如此,我想父王和大哥做這件事,也是一番好意。”她生怕姜成煥和父兄存下芥蒂。

“不錯”姜成煥答道:“但眼下卻有一件危急的事。近年來周貴妃自恃專寵,預廢除太子的奪嫡之心越來越烈。韓將軍是太子的支持者,他的死本是因周貴妃而起。周貴妃也一直在追查韓思隱的下落,意欲斬草除根。我得到可靠消息,周貴妃已查到端倪,把目標對準了楚江王府,應該很快就有行動。所以。。。”

“所以我們一定要趕在她之前,找到韓思隱,把他轉移出去。這樣既保住了他,也保住了整個王府。”朱蔚婷忽然就懂了,笑著說道:“你是來救我們的,可惜父王和大哥不知道,為什么不跟他們說清楚?”

“你很聰明”姜成煥贊賞地看著她,但很快就嘆了口氣:“你的父兄根本信不過我,他們不會相信我的話,因為我是大學士沈君聰的外孫。”

朱蔚婷有點糊涂了:“為什么?這又有什么關系?”

姜成煥解釋道:“向圣上揭發韓將軍謀反的折子,署名就是我的外祖父沈學士,但其實并不是他的親筆。這又是周貴妃安排搞的鬼,她是想用這個一石二鳥之計瓦解太子黨的人。”

他又嘆了一聲:“但如今人人都把唾罵對準了我的外祖父,這份冤枉是根本解釋不清了。”

朱蔚婷心下也郁悶,正要安慰他兩句,忽聽姜成煥說道:“到了,就是這里。”

一間窄窄的小門,門上并沒有上鎖,他伸手輕輕一推就開了。

迎面就看見桌上點了幾盞海碗大的油燈,映照得通透明亮。屋子里桌、椅、床、幾、臥榻、箱籠一應俱全,倒比朱蔚婷使用的還要精致些。

一張黃花梨木椅上果然坐著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呆呆地出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