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看到兒子托人帶來的風箏,不由得失聲痛哭,愧悔萬分。趙廷楨念及張、尚二人也是膝下有子,對將如何處置左右為難,終于在周祈書的勸說下,免了刑徒之罰,但將二人削去妃位,分別降為昭容、婉儀。
不久,周祈書也驚喜地發現有了身孕,趙廷楨喜不自禁,拉著她的手說:“若生男,朕必大赦天下以示慶賀。”
周祈書笑道:“皇上這么說,叫臣妾壓力好大。何況從來沒有因嬪妃生子而大赦天下的,千萬不可因臣妾一人壞了規制。”
數月后,尚雅綺生下一個女兒,又是兩個月后,周祈書生下一個兒子,是為皇五子。
在皇五子滿月這天,尚雅綺抱著女兒來慶賀,趁著沒人在跟前,對周祈書說了一句:“我真慶幸生了個女兒。”
周祈書笑道:“生女兒好,長大了一定像姐姐一樣美麗。”
“不是這個意思”尚雅綺悠悠說道:“若我生兒子,也許會為了他要再和你爭一爭,但是我,心里已實在不愿與你為敵。”
五年時光匆匆流過,太平已久的天下突然戰事吃緊。南詔國在多年秘密準備之后起兵反叛,國內也有兩三家諸侯王以為有機可乘,秘密與南詔國主聯絡,意欲里應外合謀取皇位。
趙廷楨大怒,立即調撥大軍鎮壓叛亂,同時又接受了繆丞相關于“勝一人難,勝二人易”的策略,派出使者以重金施行反間計。叛軍內部很快瓦解,不出數月便被各個擊破,一敗涂地。
繆丞相在戰事結束之后,向皇帝奏呈,諸侯王卷入叛亂,皆因未立太子,國無儲君而令趙姓王爺們心存幻想。為天下大計當早立太子,以絕后患。
趙廷楨以為然,又召他面議。繆丞相進言,自古不是立嫡就是立長,皇長子已年滿十五歲,雖不甚明慧,但謹行謙恭,并無過錯,當立為太子。
趙廷朕笑了笑,也不正面回答他的話,只說事關重大,當從長計議。
不知道是從哪里走漏了風聲,但皇帝要立太子的消息在宮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咬耳朵的空隙里,傳播得飛快。大家都在悄悄議論,聽說大臣們都擁戴皇長子,估計很快就會有詔命。
張昭儀經過以前的教訓,這些年已低調了不少,聽說兒子要被立為太子,暗地里雖然心花怒放,但臉上卻并不敢過多表現出來。
寧宸妃卻慌了神,這些年她常常督促著皇三子讀書,討皇帝歡心,就是知道皇長子是不中用的,沒有承繼大統的能力。她心里咬牙切齒地不平,難道自身的努力都是無用?只因為他早生兩年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一切?
她在翻來覆去失眠幾夜之后,下定決心要賭一把。
當年皇長子在周祈書的建議下,由皇帝恩準出閣讀書。十三歲后為他建立了自己的宮院,久已不在生母身邊。但皇長子不愛讀書也讀不懂、所學極其有限是人人都知道的,皇帝也對他不抱希望。
寧宸妃早就在關注皇長子的一舉一動,知道他每到天色陰沉就會心煩意亂,必定想方設法逃學,獨自跑到南書房背后的密林里去愜意放松,久而久之師傅和隨侍的宮人們也都不再管他,放任自流了。
寧宸妃在一個上午走進了皇長子玩耍的密林,她是孤身前來,連秋蔓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的袖子里藏著一塊黏性極強的膏藥、一根細而柔韌的牛筋索,心里也在怦怦跳動。幾年前張、尚二人謀害李美人之子,雖是她故意引誘,但也因這兩人假手他人,留下了諸多線索,青鸞、彩絡等人畏懼內廷署的刑罰,沒熬過兩天就招了個詳詳細細。
她決定吸取教訓,外人皆不可靠,只有自己才絕不會出賣自己。
皇長子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他似乎是玩累了,雙眼緊閉,還起了一陣沉沉的鼻息聲。
寧宸妃輕輕地一步步走了過去,心里越來越像擂鼓一樣劇烈跳動起來。她走到了皇長子面前,蹲下身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臉色一變,迅速地從袖中取出膏藥封住了他的嘴,把牛筋索套上了他的脖子,使勁一拉。
皇長子醒來了,驚恐地望著她,手足在痙攣性地拼命掙扎。寧宸妃咬著牙,越拉越緊,死死不松手。。。
突然,“住手!”對面林中的暗影里響起了一個震怒的聲音。寧宸妃的眼睛睜大了,手上一松,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難以置信地呆呆望著趙廷楨從林中快步走出的身影。他的身后,還跟著幾個佩戴刀劍的侍衛。
皇長子猛喘了幾口氣,翻身爬了起來,跑到父親身邊。
趙廷楨拍了拍他的頭:“你沒事吧?”
皇長子搖搖頭:“父親叫我睡在草地上,我就睡,本來還挺舒服,但寧姨娘叫醒我的法子太野蠻了,比我娘還兇得多。”他摸了摸脖子,嘟起了嘴:“我的脖子好痛啊!”
趙廷楨轉頭看著寧宸妃,目光冰冷。
寧宸妃全身都發起抖來,咬著嘴唇說道:“臣妾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和大哥兒開個玩笑。”
趙廷楨冷冷說道:“開玩笑?朕若晚來一步,這個玩笑就開得太大了。”
他緊緊盯著寧宸妃,沉默間令她更感到膽寒,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良久,趙廷楨長嘆一聲:“宸妃,當年四哥兒被人陷害一事,雖是張氏、尚氏所為,但你認為朕就猜不到也有你的一份嗎?你的侍女去扔掉衣裳,為什么不徑直去往焚化院,卻要故意繞遠路從張氏門前經過?又是你向朕揭發了她二人,你的意圖昭然若揭!”
“這些年朕從未提及,是望你自行醒悟,自加收斂。但近來你費盡心機打聽大哥兒的舉動行蹤,你以為就沒有人引起警覺?就沒有人向朕回報嗎?”
“今日請君入甕,你若稍有憐憫悔改之心,方才就不會下此重手。你太讓朕失望了,你不配做母親,更不要妄想成為來日的國母!”
趙廷楨說完,轉過身不愿再看她:“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你的行為,來日再行處置。”
他招了招手,就有兩個侍衛走上前來,抱拳道:“宸妃娘子,請吧!”
寧宸妃一直低著頭,神情又沮喪又悲涼,突然抬起頭來大喊一聲:“我不服!我的兒子又聰明又能干,勝過大哥兒十倍,為什么不能做太子?”
趙廷楨回過頭,目光冷峻:“立誰為儲,朕自有定論,輪不到你一介婦人置喙!不過朕要告訴你,本來三哥兒尚有希望,但你這個生母狠毒失德,朕既然不愿做立子弒母的漢武帝,又怎能把一眾子女交到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