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遇良辰

第十三章 合謀

宋羨看著吃面的程彥昭。

宋家與程家是世交,他三歲時就認識了程三,之后他們一起去軍營,程三隨他一起征戰,幫他調動糧草。

他起兵的時候,程三也是與他南下。

如今又見程三,宋羨不禁一瞬間恍惚,他幾乎忘記了,程三從前就是這個模樣,在他面前話極多,就算吃東西也堵不上嘴,幾乎到了讓人無法容忍的地步。

除了帶兵征戰的時候,程彥昭儼然就是個紈绔,煙花柳巷、酒樓賭坊常見他的身影。直到程三喜歡上孟大小姐,孟大小姐嫁了人又死于戰亂,程三就再也沒笑過。

程彥昭將嘴里的面咽下,迫不及待地喝了兩口湯,然后接著道:“說真的,剛剛走的是什么人?”

宋羨不答,將目光落回公文上,再世為人見過程三兩個面孔,他依舊無法理解程三為了孟大小姐會變化那么大,孟大小姐在程三心中超過了家人、朋友甚至同袍。

發現宋羨在看他,程彥昭抬起頭:“怎么了?我哪里不對?”

宋羨挪開視線。

當程三回過神想要仔細瞧瞧的時候,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那女子敏銳地低下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程三要打馬上前,常悅卻又將那女子擋住,告訴他:“是大爺喚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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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彥昭不知眼前的宋羨已經不同了,他對那位女眷的身份好奇的不得了,宋羨這里除了來侍奉的婆子,還沒見過其他女子。

所以方才在路上遇到的那女子的時候,程彥昭不禁一怔,十分驚訝常悅會護送個女子離開。

宋羨依舊沒說話。

程彥昭覺得今日宋羨對他格外的容忍,難道夜會女郎心情好了?

程彥昭敏銳的察覺,這件事不簡單,于是火急火燎地來問宋羨。

“什么時候認識的?”程彥昭繼續道,“怎么還帶來這里?這么晚了獨自出來見你,她家里人不擔憂嗎?”

“沒了,”廚娘回話,“程三爺想吃,奴婢能再做一碗?不過可能味道會不一樣。”

果然這些是別人做的,而且那人八成已然不在院子里。

“凡事別憋在心里,說出來才痛快。”程彥昭勸說著,將面前的飯菜吃了jing光,然后拿起空碗,神情意猶未盡。

“還有嗎?”程彥昭開門詢問外面的常安。

程彥昭道:“我用十匹戰馬換,讓她去我那里做一陣子飯如何?反正你又不在乎,廚娘做出的飯菜你也不吃。”

宋羨并不動心。

程彥昭心頭念頭一閃,重新關好門回到屋中,接著問宋羨:“那位大小姐的身份你不肯說,這廚娘是哪里請的可以告訴我吧?”

宋羨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聽到這里,宋羨終于掀開眼皮:“你想要說什么?”

程彥昭道:“告訴我那位女眷是怎么回事,或者將廚娘借我幾日,我拿戰馬來換,可行?”

程彥昭道:“那二十匹?三十……三十總行了吧?再多我可弄不到了。”

發現宋羨表情依舊冷淡,程彥昭覺得愈發不尋常,一個愛戰馬如命的人,會經得起這樣的誘惑?

宋羨表情依舊淡然,程彥昭卻得到了答案,他不敢置信地盯著宋羨。

宋羨在那目光中又抬起頭,視線中露出詢問。

宋羨重新見到程彥昭的喜悅,此時被磨得干凈,淡淡地道:“不行。”

程彥昭的表情徹底僵住,他似是想通了什么:“新廚娘和那位大小姐……該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宋羨淡淡地道:“將你的jing神都放在政務上,也就不至于讓宋二在城中興風作浪。”

問到這個地步,宋羨這都不解釋,程彥昭更為好奇,反正人又跑不了,下次有機會他定要親眼看看那位大小姐。

程彥昭抿了口茶壓壓驚:“阿羨,你這是有歡喜的人了?”這么多年宋羨身邊沒有任何動靜,他都要認為宋羨有隱疾。

宋羨皺眉,面色不善,他不說那是因為重生之事,程彥昭顯然是想歪了。

程彥昭想及這些,眉宇中就有些怒氣:“與遼軍打仗的時候,如何不讓宋二做先鋒?你才是嫡長子,高氏再受寵也是繼室。節度使我們可以先不爭,如果你父親想要將幾個鎮的戍兵權交給宋二,那也別怪我們不客氣。”

宋羨前世沒容忍,今生自然更不會有半點的猶豫。

程彥昭收回思緒,宋二爺讓人四處拉攏官員和商賈,意圖很明顯,北方剛大定,誰能治理好北方,在朝廷中都是大功一件。

是宋二想要搶功,還是宋啟正偏心要扶持二子上位?又或者兼有之?

謝良辰重新躺到床上,雖然今晚也曾擔驚受怕,但眼下將事情解決了,她也就安穩的進入夢鄉。

兩個人正說這話,常安進來稟告:“許管事招認了,說他私底下與那些悍匪來往,是聽了二爺的意思,想要拉攏那些人為二爺辦事。”

宋羨抬起頭看了看天,等到天亮他就帶人回宋家,免得擾了祖母好夢。

天剛亮,謝良辰就聽到陳老太太的聲音:“再那些粟米粥來,怪不得我孫女的傷現在還不好,就吃這點東西豈能養身子?”

謝家管事瞧著那慢慢一桌吃食,不禁臉色有些難看,這些足夠四五個人吃的了,陳老太太分明就是在找她們麻煩。

外面的常悅聽到屋子里勻稱的呼吸聲,略感意外,從大爺屋子里出來,這么快就能睡著,也是個厲害人。

常悅隱入黑暗中,繼續守著謝家。

陳子庚在剝雞蛋,三個白生生的雞蛋放在瓷碗中。

看到謝良辰,陳子庚站起身:“阿姐,吃飯了。”

好在這是最后一頓。

謝良辰下了床,發現已經有人打好了水,于是梳洗一番走出內室。

桌子上這些飯菜對于陳老太太和陳子庚來說,那是極好的,祖孫兩個平日里攢些雞蛋、鴨蛋也都賣到市集上,陳子庚都快忘記雞蛋是什么味道了。

陳子庚雖然也饞那些雞蛋,但他更想留給阿姐和祖母,阿姐吃三個,祖母吃一個,還剩下六個,夠再吃兩日的。

謝良辰坐下,三個雞蛋就推到了她面前。

陳子庚道:“阿姐,多吃些,身子才能快些好。”

謝良辰道:“阿弟不吃,我也不吃。”

陳子庚望著阿姐,鼻子一酸。

陳子庚將白生生的雞蛋從腦海中趕走,正要去咬大餅,就覺得眼睛一花,自己碗里多了個雞蛋。

陳子庚抬起頭對上謝良辰的目光。

陳老太太替外孫女臉一紅,青天白日的,外孫女又做夢了。

吃過了飯,謝家管事來道:“東西都搬上車了。”

“好了,好了,”陳老太太道,“快吃吧,以后咱們有了田地,還怕沒雞蛋吃?”

謝良辰點頭:“祖母說的是,不光有雞蛋吃,將來我們再在鎮州買處比這里更大的宅院。”

園子里。

蘇大太太正與喬氏說話。

這是催著他們離開。

謝良辰站起身:“蘇大太太可來了?我與蘇大太太說句話就走。”東西都握在手中,也到了該翻臉的時候。

“見見也好,”蘇大太太道,“將話說清楚,免得再有什么牽連。”

喬氏聽得心中一喜,謝茹嵐胸口亂跳,蘇大太太真是個果決的人,將來有這樣的婆母,是她的福氣。

管事上前稟告:“陳老太太、陳大爺和大小姐往這邊來了,說是想與蘇大太太說句話。”

喬氏看向蘇大太太,他們都知道蘇大太太一早登門,為的是蘇大爺和茹嵐的親事,難不成謝良辰覺得蘇家是舍不得她嗎?

蘇大太太暗自贊嘆,這樣姿色,做了妾室,定然受寵,若能安分守己,也可富貴一生。

但不適合他們蘇家。

謝茹嵐心情正激蕩時,就瞧見謝良辰一路走到了石桌旁,在蘇大太太身邊坐下。

蘇大太太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謝良辰眉目舒展,嘴角微揚,清風吹拂過她發鬢,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謝良辰將退婚書遞過去:“蘇大太太幫我拿回了父親的山地,我將退婚書給您,我們兩家恩情就算了結,日后再無虧欠。”

蘇大太太手一顫,沒想到謝良辰會在謝家人面前直言不諱,但緊接著她穩住了情緒,她要的攥在手中,其余的人她也并不在乎。

喬氏的笑容卻僵住,等等,謝良辰說了什么?蘇大太太幫她拿回了山地?這是什么意思?

謝良辰知曉喬氏在想些什么,她偏頭看喬氏:“衙署關于山地的文書,是蘇大太太幫我拿到的,我承諾蘇家,只要拿回母親的嫁妝,父親的財物,順利離開謝家,就會向蘇家退婚,從此再無瓜葛。”

喬氏的腦子“嗡”地一聲,她們竟是合謀的?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大太太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