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遇良辰

第四百九十八章 降

京城外。

薛臣眼看著宋羨帶著振武軍的前鋒營前來破陣。。。

宋羨選擇了這種交戰方式,沒有用他們改進的火器,也沒有布下暗兵設法奇襲,就這樣正大光明地帶兵沖了過來。

薛臣有些意外,到了這樣的關節,皇位就在眼前,宋羨應該不擇手段才是,卻還是這樣不慌不忙,委實有幾分武將的風范。

至少所有跟隨宋羨的人,在這一刻不會后悔。

坦坦蕩蕩,絲毫沒有半點膽怯。

但很快薛臣就被眼前的戰局牢牢絆住了jing神,無暇去想別的。

宋羨入軍陣之后,揮動手中的長槍,與身邊的振武軍硬生生地殺出一條血路,一桿槍在宋羨手中格外的靈活,就像是長了眼睛,剛擊穿了前面的副將,而后一轉,槍尖刺入后面兵卒的胸口。

一氣呵成,幾乎沒有人能夠阻攔。

宋羨天生就適應這樣臉貼臉的對決,但凡與他交手的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軍陣一開,薛臣吩咐幾個副將上前,照他們之前布兵的戰術,前軍應該已經牽制住宋羨,他們再帶兵前來,宋羨必然無暇顧及。

卻沒想到等他們趕到時,帶著前軍的兩個副將全都被宋羨刺于馬下,宋羨不見有半點的疲累。

遠遠看去,不知是不是眼花了,那鐵槍上竟然蒸騰著熱氣,那是人身上噴出的鮮血帶來的溫度。

副將們心中一縮,戰馬即將馳至,就聽宋羨軍中有喊聲傳來。

“降者不殺。”

這話語,加上宋羨等人威風凜凜的模樣,讓人心底不禁為之一顫,可是已經來不及思考。

必定是他們列陣在前,宋羨并不占優,說不得……

副將剛思量到這里,只覺得握著長刀的手臂一麻,長刀如同砍在堅石上,爆出一連串的火花,副將咬牙支撐,好不容易才收刀再次向宋羨襲去,這一次,力道用得更大了些,可長刀還沒有落下,手腕就是一疼,鮮血頓時淌下來,手中的長刀也脫手而出。

“可降?”

副將聽到宋羨問了一句,他下意識地搖頭,緊接著胸口就是一暖,身體從馬背上騰空而起,落下時,他瞧見了自己洶涌而出的鮮血。

另一個副將也斷送在常安刀下。

明明剛剛用處殺陣,轉眼他們就處于劣勢。

不要說傷到宋羨,想要困住宋羨的腳步,都極不容易,前來幫他們的救兵也被宋羨的振武軍堵在路上。

所以他們這些人,就像是專門送上前讓宋羨誅殺的一樣。

薛臣緊緊地盯著,慢慢地皺起眉頭,他不能就這樣被宋羨壓制住,既然宋羨親自帶兵前來,他自然也要帶兵迎敵。

而且如果再讓宋羨這樣下去,可能會亂了他的軍心,絕不能讓宋羨掌控了局面。

薛臣吩咐道:“隨我一起前去。”

薛臣帶著幾個副將沖入陣中與振武軍廝殺,親自與宋羨的人交手,薛臣也切身體會到振武軍的厲害。

宋羨的這支jing銳,久經沙場,一直在前鋒營中磨礪,先經歷了遼人又對付高豫,已然是一柄利器。

如今薛臣帶的兵馬,多數出自京營,已經許久沒有經過激烈的戰事,就算整日不懈練兵,但到底與實戰無法相比,稍有紕漏立即就會被振武軍抓到,緊接著就是致命的一擊。

不過振武軍倒是都會問一句:

薛臣一開始對振武軍這話嗤之以鼻,但隨著戰事持續漸久,這“降否”兩個字就像是束縛人的咒文。

因為跟在這兩個字后面的就是死亡。

每當聽到振武軍說出這兩個字,都不免心中一凜,立即從其中感覺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薛臣想要扭轉,卻愈發覺得無能為力,他既不能阻止振武軍殺人,又不能拿下宋羨穩住軍心,他甚至還沒能帶人殺到宋羨身邊。

越是擔憂、著急,越是焦躁。

“不要亂……”薛臣剛說出幾個字。

又是這兩個字。

緊接著,一個副將的人頭被振武軍砍下。

鮮血如同噴泉般,落在眾人身上。

鮮血還沒有淌盡,薛臣再次聽到了這樣的問話。

不過這次緊跟著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個顫抖的聲音:“降。”

手中的武器丟在地上,投降的副將舉起了手,被噴濺在臉上的鮮血,一滴滴地滑落。

振武軍沒有再下手。

那副將連滾帶爬地從馬背上下來,跌跌撞撞向軍陣外跑去。

薛臣最擔憂的事還是發生了,一旦軍心亂了,氣勢就會衰落,眼下已經被宋羨壓制,再受打擊,后果可想而知。

但兩軍交戰,陷入這樣的局面之后,便已經無法挽回。

有一人投降之后死里逃生,其余人難免效仿。

振武軍剛剛放過一個副將,朝廷的另一個兵卒就要上前斬殺逃兵,但結果是被振武軍殺于馬下。

見到這樣的情形,更多人選擇丟棄手中的利器。

薛臣咬牙上前,刺死了還沒來得及逃走的兵卒,待他正要向另一個兵卒下手時,莫名感覺到了一陣恐懼。

他抬起頭瞧見了立在自己不遠處的宋羨。

身邊的人散開。

兵卒仿佛十分有默契,知曉對付不了宋羨干脆不肯上前。

薛臣提起長槍催馬:“宋賊。”

然而這樣一個稱呼,并沒有激起宋羨臉上半點的波瀾,兩個人短暫地交了手,薛臣握住自己手中依舊不停顫動的鐵槍,忽然覺得自己身為老將,想要用手段激怒宋羨,似是已經輸了。

宋羨殺入軍陣的模樣,難免讓人心生懼意。

轉眼交手十幾次,薛臣身上留下了兩道傷痕,這些傷倒是其次,重要的事他的動作越來越慢,然而宋羨的速度和力道卻始終不減。

薛臣擋過宋羨一招,胯下戰馬一動,扭身到了宋羨身后,正要沖著宋羨后背狠狠刺上一槍。

這是兩個人交手之后,宋羨出現最大的破綻。

可就在這一刻,他耳邊忽然傳來宋羨的聲音:

薛臣心一顫,他微微張嘴沒有說話,手中長槍繼續向前,可片刻之后,他突然發現宋羨的長槍不知什么時候調轉了方向,從宋羨腋下刺出,沒入了他的肚腹。

長槍收回,緊接著又刺到了薛臣的胸口。

薛臣口吐鮮血,透露漸漸地垂下。

見到這一幕的將士下意識地后退,仿佛只要再在這里停留就會是薛臣一樣的下場。

安靜過后。

有人立即回過神來,丟下手中的利器,跪在地上:“降。”

“降。”

主將已死,副將也死傷大半,余下的人不想死。

這一次大多數兵卒沒有遲疑,丟下武器,直接跪在地上祈降。

只剩下將領依舊跨在馬上,看著這一切,他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利器,卻發現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宋羨的目光從幾個將領身上掃過,他聲音低沉,淡淡地道:這是今日他第三次開口。

聲音之中滿是威懾。

終于剩余的將士下馬,他們慢慢地單膝下跪,甲胄撞擊著發出清脆的響動,如同在稱贊一場戰事的完美落幕。

“降。”

“降。”

最后一聲從將士口中傳出,比剛剛的戰鼓更加震懾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