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小家伙!你又爬我家的墻!找打是嗎!”房子之上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
“叔叔,對不住!”
男孩很快跳下來,又穿上那件寬大的長袍掩住身子。
面前的客人沒有露出嫌惡的神色,讓男孩好生松了口氣。
“前輩,是這樣的。小的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沒有常識,世上可以有對錯,但是不可以有條條框框。”
姚若清隱隱有些明白了,“你繼續說。”
兩人便邊走邊說。
男孩事無巨細道,“母親曾經舉例說一個凡人從小到大用一邊牙齒吃飯,久而久之他的臉就是不對稱的!但是幾乎沒有人會這么干。外面的人總說我們是怪物,但是我們真是人!”
鴻光界,除了魔修與邪修,爭議最大的就是啟陰宗,啟陰宗整體實力并不強于瑤光宗,卻是最特殊的。
他們不是邪修,但是人人都當他們是邪修。
啟陰城的任何一個人扔到凡界之中,都是要被火燒死的怪物。但是在以強者為尊的鴻光界,實力不比他們強的沒資格說,實力比他們強的無謂于此。
這一點,也正是修真界迷人的地方。只是邊邊角角的角落中,總是有人會在暗地里傳出謠言,不掩他們的厭惡。
男孩很認真的道,“晚輩的家很高,小的從出生起就生在那里。等小的懂事開始,自然而然就學會了爬墻,后來日積月累,有的不用的地方開始萎縮,常用的地方開始增強。”
“小的小時候從不覺得自己有哪里異于常人,直到長大之后,才從外人嘴里知曉這樣是奇怪的。但是在小的眼里,我們并不奇怪,反而覺得外界的人奇……對不起!小的說錯話了!”
姚若清不甚在意的揮揮手,好奇的道,“所以方才一路走來的感覺并不是錯的,他們是真心覺得我很丑,對嗎?”
來來往往的人眼中不易察覺的嫌棄,讓姚若清覺出自己“很丑”很奇怪的信息。
男孩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我們的演技不好,不太懂遮掩,竟讓前輩感到不適,是我們的罪過。”
“……”姚若清反而越發來勁,“這點我能理解,不過你們這里的人是真的有趣,我怎么在外面很少見過你們?”
男孩道,“前輩們能來到這里,是因為你們是數量龐大的群體,而我們是數量稀少的人群,所以你們是正常的,我們是異常的。如非長輩帶領,我們是不可能會走出啟陰宗地界的。”
啟陰宗管轄下的人,在實力沒有強大起來之前不可能會到別的地界上。因為他們只要走進別的地方,他們便只能任人宰割。其他修士無謂人命,所以一條人命能夠滿足他們的好奇心對他們來說是非常值得的。
所以這里的人們可以沒有條條框框,但是一定有一條束縛:金丹前不能出門歷練!
看起來似乎是另一個角度的悲劇。
姚若清思索了下,笑了,“外界弱小的修士也不敢來此地吧?”
“……”男孩臉一紅,“前輩果然是前輩,敏銳極了。”
外界對啟陰宗的人偏見極大,但啟陰宗對外界的人又何嘗不是呢?他們很想知道、嘗試已經“定型”的軀體、嫌棄他們的人類,能不能夠變成像他們一樣的人。
姚若清笑了笑,對此事不予評價。
她其實大概知道此地的人為什么可以讓自己變成外人眼里的“千奇百怪”。
就如同男孩母親向他舉例的一樣:一個人若是從長牙時期就完全用一邊的牙齒吃東西,那么時間長了,這人長大了,他的兩邊腮幫子看上去絕對判若兩人。
嬰兒就像一張白紙一樣,等著這個世界為她涂染出顏色與線條,真正成為一個“人類”。
有一個盛傳很廣的說法是:兒女長成什么樣的人,與她們的父母有很大的關系。
“長成什么樣的人”,換成外貌同樣。
在姚若清那個世界,有許多關于人類祖先的說法。
有人說人類祖先是猿,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雙腳直立,生活在陸地上的人類;有的卻是跳入海中,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半條魚尾,能夠游在水里的人魚;有的卻是回歸山野,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飲食生肉,能夠輕易穿越山野的野人。
而啟陰宗管轄下的人類與修士,正是依此而來。
人的適應性真的很強,只是……
姚若清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說道,“麻煩你帶我去看看啟陰城的墳墓吧。”
男孩下意識應道,“小的這就帶……”他愣住,“前輩怎么知道?”
每個村落、城鎮;每個地方都有墳墓,這并不奇怪。
但是面前的人作為一個金丹修士,特意提起墳墓,便不單單是那個意思。
墳墓,啟陰城有,但是大多是嬰孩。
那是無法適應所在的環境所死的人。
比如跳入海里卻無法成為人魚的人,只有死路一條;又比如回歸山野卻無法適應惡劣環境的人;或者還有無法進化成雙腳直立,活于陸地的人。
總有人不是那么順利的順應大流,然后被情勢給淘汰掉。
不止是想要進化的人類,本就該正常生長的動物又何嘗不是呢?
老鷹教五只小鳥飛翔,總有一只小鳥是從懸崖上摔死的……
男孩看著姚若清的神色,不知怎的,覺得她并不是從別的地方知道的,“前輩……不愧是前輩。”他也有些失落與悲傷,“小的這就帶你去。”
男孩帶姚若清去了啟陰城的西邊,他們來到一個高處,舉目望去,無數的花朵美麗的綻放著,夕陽正要落下,襯著這個地方美輪美奐。
“這里,名為極樂地。我們相信,西方有極樂世界,所以常常將她們安置在這個方向。”
“往生花。”凈光道,“這些全部都是往生花。”
往生花,沒有別的用途,就是悼念死者,希望他們往生極樂。
故名往生花。
姚若清看到,底下有年輕的、長相奇怪的父母哭著將骨灰埋在空地上。
“待到明年春天,那里就會生出往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