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發話,大家默契的不開口了。
大家都知道姑父脾氣不好,誰都敢反駁,說話還不好聽,才不愿意去觸那個霉頭。
但是,相對來說,姑姑姑父一家,還是站在暖艾一家的。
吃了宵夜,小叔一家因為剛才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嬸嬸看了眼小叔,小叔笑著對大家說道,“吃也吃了,看也看了,我就不等著送哥走了,明天工地上還要干活呢,我們就先回去了。”
“好。”暖艾爸爸應了聲。
大家心知肚明,小叔怎么可能不出正月十五就要去干活?擺明了就是找了個借口,不想送他們罷了。
他們又何必要強自留下他們呢?為難他們,也為難自己,還不如算了。
說不定小叔一家走了,剩下的人還能開心高興許多呢。
小叔看沒人留他們,臉色更加不好,帶著嬸嬸他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奶奶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媽今天晚上就在這兒睡吧,老六他們走了,樓上的房間空了,你今天晚上先睡艾艾的床,我明天再收拾。”姑姑終是不忍心,出口將奶奶留下來。
“五姐都這樣留著老母親了,老母親就在姐這兒住著吧。”走到了門口的小叔,回過頭笑著對奶奶說道。
仿佛姑姑是要永久地留著奶奶一樣。
“是啊媽,你今天晚上就在五姐這兒住著吧,外面黑燈瞎火的,別磕著碰著了,明天天亮了再回去也來得及。”暖艾媽媽見不得小叔那樣子,將話挑明白了說。
小叔笑容瞬間收了,再也不看屋里的情況,轉身離開了。
奶奶得到這個機會很開心,跟著忙前忙后。
過了十二點,暖艾爸媽東西也都弄好了,準備出發。
奶奶站在屋檐下面,看著車子發動,暖艾坐在后排,瞧見奶奶微紅的眼,泛著淚光,在屋檐燈的照射下格外顯目。
“路上小心啊,一路順風,放假了或者是有時間就回來,現在有車也方便了,多回來看看。”姑姑隔著玻璃,對暖艾他們說道。
“是啊,沒事就回來瞧瞧看看。”姑父也這樣說著。
“好。”
“會的會的。”暖艾爸媽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媽,我們走了。你保重身體,現在不比從前了,不要干活了,該干的不該干的現在都跟你沒關系,放著讓弟弟他們做,你只管自己的身體就好了,記住了嗎?”暖艾爸爸叮囑奶奶。
奶奶顫巍巍地邁著步伐走到車子旁邊,“我記住了。不用擔心我,你們在外也不容易,照顧好自己就好。再不濟還有你五姐他們呢,放心吧,沒事的,放心好了……”奶奶嘴里這樣說著,可是臉上舍不得的神色太過明顯,暖艾心里也不好受。
奶奶一直說著讓他們放心的話。
暖艾看著奶奶這個樣子,怎么可能放心得下,看向奶奶的眼神也變紅了。
她忘不了奶奶對她的不好。
可是她更記得奶奶對她的好,“奶奶,等我放假回來陪你玩,或者是奶奶想爸媽了,我回來接你去S市玩。”
“好。”
奶奶應道,拍了拍暖艾放在車窗上的手。
“好了,不說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就走了啊。”暖艾爸爸不再啰嗦,對站在院子里的姑姑他們說道。
“好,慢點。”
“一路順風。”
“人累了就休息,不要逞強,不著急著開車,安全最重要。”
大家的叮囑傳來,暖艾他們一一接了,道謝。
車子發動,掉好頭,出發了。
暖艾扭過頭看著追出來幾步的奶奶,還有站在原地的姑姑他們,心里也很是舍不得。
看向另外一頭的公路,漸行漸遠。
這次回家,她終究是沒能和他見到那最后一面,心里的遺憾不是沒有,可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她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時候了。
她也不知道再見到他時,她對他的喜歡會不會已經被消磨殆盡了。
半個小時后,車子上了高速。
暖艾爸爸開了四個小時,找了服務區休息了半個小時,繼續開車,五點過后,高速上的貨車大巴車也開始出動,漸漸地高速上開始行駛緩慢。
到最后天剛亮的時候,竟然堵了。
無奈,暖艾爸爸只得熄了火,一家三口先解決了早餐,暖艾給媽媽的手機下載了消除星星,不用流量也可以玩。
一時間,暖艾媽媽玩的不亦樂乎,也不為這堵車心煩意亂了。
一上午的時間,就開了一百公里,暖艾爸爸有些疲倦了,手動擋的車,堵車的時候最是煩人了,腳也是最累的時候。
暖艾爸爸干脆在最近的服務區停了下來。
可經過了一個長長的堵車,這個服務區也跟著爆滿了,幸好暖艾爸爸機智的將車子停了個很偏的位置,不至于被擠到。
暖艾媽媽不想吃米飯,暖艾買了麻辣燙給媽媽,暖艾爸爸要開車時一定要吃米飯的,買了一份便當。
暖艾不得不感嘆。
即使服務區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吃,但是那生意和人流量依然很大,大到暖艾都羨慕嫉妒恨了,默默地想著這該是多大的利潤啊。
吃飽喝足,暖艾爸爸放下駕駛座位,躺著瞇著眼睡了一個小時。
看著高速上開始通暢了,才又開始出發。
要不說是春運呢。
剛看著還通暢了的高速路,不到一個小時又堵了。
聽前面堵車的人說,是出了連環車禍,追尾,后面的車子剎車來不及,跟著就撞上去了,好幾輛車子呢。
“這開車啊,就是這樣,不是你小心翼翼謹慎駕駛就能平平安安出門,完完好好回家的,總是有不遵守交通規則的人來碰到你。”暖艾爸爸看著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路,感慨。
是啊。
開車是這個道理。
做人又何嘗不是呢?
不是人心換人心的,不是你將心比心,人家就能感同身受。
從沒有這樣的事情。
想到這里,暖艾拿出手機,翻看著。
她看到了什么?
怎么在覃陽的動態下,最近多了一條評論?
而且是在覃陽的每條動態,她都積極的評論了,暖艾看著那個頭像,是個乖巧的女孩子,這
暖艾心里止不住地泛起了酸意。
下意識地點開了那個女孩子的頭像,然后進到她的空間翻看了起來。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暖艾這心就開始七上八下沒個著落了。
這女孩子性情很好,看這空間的照片,說說,一樣不落的看了個遍,這女孩和覃陽是不是
這樣的念頭一旦生起來,就怎么也壓不下去了,之后一路上暖艾都一直想著這件事,一直心緒不寧。
經過兩天,一大早他們總算是到了S市。
一家三口洗漱好,躺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勢要把這兩天的缺失的睡眠給補回來,早上直接睡到了下午,天都要黑了。
S市這個冬天蠻暖和的,他們回來之后也不覺得冷。
反而感覺老家還要冷上幾分。
經過一天的休整,暖艾一家已經恢復過來,暖艾爸媽都決定第二天開始上班,暖艾的職責就是洗衣做飯做家務了。
不過離她回去學校的時間也沒有幾天了。
過了沒兩天,終于到了正月十五。
一年中第一個十五團圓的日子,暖艾大舅的女兒潤表姐一家過來暖艾家吃飯,本來潤表姐他們想的是暖艾他們回來那天就過來的。
只是想著暖艾他們要休息,當天過來也不好,就說第二天來。
可是暖艾爸媽第二天就去上班了,家里就暖艾一個人,本想過來團年的,但是只有暖艾一個人在,團什么年?
干脆就放到正月十五一起好了。
正月十五,暖艾爸媽都休息一天,早早地去了批發市場買菜,過年時候吃的都是雞鴨魚肉,這次暖艾爸媽買了許多蝦蟹,還有牛蛙鱔魚等。
前一天晚上暖艾媽媽就弄好了蒸菜,第二天直接上蒸鍋就行了。
買好菜回來,一頓操作,等到潤表姐一家來的時候,暖艾幫著暖艾媽媽已經弄得差不多了,只需要炒熱菜就可以開飯了。
表姐夫走到暖艾身邊,“妹妹,這是給你的壓歲錢。”
暖艾受寵若驚,“謝謝姐夫。”
“不用客氣。”
暖艾爸媽也給表姐的女兒準備了壓歲錢,給到侄女的手里。
過年的時候,暖艾爸媽給暖艾都準備了紅包,對于潤表姐,也是暖艾媽媽一手帶大的,暖艾大舅去世之后,潤表姐是二舅撫養了一段時間。
可后來二舅離婚了,暖艾媽媽實在不忍心這個孩子孤苦伶仃,就將她接到身邊撫養。
潤表姐也一直記得姑媽的情意,對姑媽一家也很是親昵。
暖艾媽媽在廚房燒菜,暖艾爸爸和姐夫拿著魚竿去釣魚了,侄女也跟著她爸爸一起去河邊,看他們釣魚。
潤表姐拿了青菜,暖艾拿了菜籃子,兩姐妹坐到外間露天摘菜聊天。
“妹妹,在學校還習慣嗎?那邊的吃食什么的會不會不習慣啊?那邊離家近,你放假就回來,老爸老媽平時很想你的。”姐姐站到暖艾旁邊來,幫著摘青菜。
“放假的時間不多,我也想回來,但是坐車太累太麻煩了,還是寒暑假過來就好了。平時爸媽那么忙,哪兒有時間想我。”暖艾半真半假的打趣。
“瞎說什么,老爸老媽很疼你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潤表姐伴著臉,不想聽到暖艾這樣的話,心里知道這個妹妹受了苦,但是姑父姑姑也是不得已的。
要是能在家就能給孩子一個好的生活條件,誰愿意過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
暖艾低著頭滿臉的嗤笑,大人的事情可真難懂呢。
再抬起頭,哪兒還有剛才的笑容,“是啊,爸媽總是很疼我呢。”
“哎你現在還小,不知道大人的無奈和艱難,等你以后長大了,成家做父母了,你就能體會了。”潤表姐看暖艾的表情就知道,暖艾是不服氣的。
只是多說無益,還會引起暖艾的反感,她也不多嘴了。
“姐”暖艾認真的看著潤表姐。
“嗯?”
“你們總說我還小,說等我長大了就知道了,我想問問,我要多大才算長大?怎么才算我不小了?”暖艾眼底的認真讓潤表姐心里一震,這問題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這話是她的長輩告訴她的,她也只是當了父母之后,才體驗到做父母的不容易,剛才也只是順口的就這樣勸解暖艾,沒想到
暖艾當了真。
潤表姐,“”
“姐,你也說不出來嗎?”暖艾不給潤表姐反應的機會,手上摘菜的動作不停,眼神盯著籃子里的菜,“什么是長大?”
“不知道一個長到二十歲算不算長大?”
“不知道一個孩子農活家務都會做算不算長大?”
“不知道一個孩子一直寄人籬下,看慣了別人的眼色,算不算長大?”
“不知道,即使沒有父母陪伴的成長,依然長的端正,依然正氣陽光外向,算不算長大?”
啪嗒。
兩大滴眼淚從暖艾的眼眶中直接掉落到青菜上。
潤表姐看著那兩滴淚,心里抽痛。
她何嘗不是這樣長大的呢?
這樣的滋味她也嘗過,暖艾怎么說還有姑父和姑姑的疼愛,可是她呢?
親生爸媽都去世的早,留下她和哥哥兩個,她先是要在二叔家寄人籬下的過日子,要看二嬸嬸的眼色,還要被嬸嬸的女兒欺負,卻只能一聲不吭。
二叔和二嬸離婚了,她又成了孤兒。
幸好有姑姑將她接到身邊來,帶到了S市,她沒有學歷,沒有背景,要去上班及其的困難,姑姑找了許多的關系,才給她找了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
之后她結識了她老公,結婚生子。
這才算有了一個自己的家。
她受過的苦,不比暖艾少,可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愿意暖艾對姑姑和姑父生了嫌隙,讓她以為姑姑姑父不愛她。
潤表姐摸了摸暖艾的頭,“你經歷的那些,姐姐知道,姐姐也是這樣過來的,但是,姐姐能說的還是你現在沒有做父母,不知道當父母的不容易和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