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竹

第一百零六章 一心小和尚

突陰山,這是一座死人堆起來的山頭。天下人都知道鐵甲門就在這突陰山里,可能進到鐵甲門的人可不多。

整個突陰山寸草不生,落足之地皆是墳墓,新墳壓著舊墳是越堆越高。每到夜晚山腰處便會出現一座茅草窩棚,白天卻是消失不見。

夜晚的窩棚里,住著一個瞎了眼的老太太。這個瞎眼老太太發髻蓬松,手里提著昏暗油燈,自下而上照的臉色慘白,臉上皺紋壓著皺紋,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樣大,眼球渾濁不堪,低頭駝背。

每當夜幕來臨時,瞎眼的老太太都要點起一盞油燈,故此突陰山最出名的不是漫山遍野的墳墓,而是“燈盞窩棚”。

天空稀稀拉拉的下著小雨,壽南一行人踏進突陰山的時候,便全身說不出的舒坦,無盡的陰氣仿佛春雨甘露,這是‘家’的感覺。眾人深深吸了幾口氣大步向著山腰處的燈盞窩棚走去。

瞎眼老太太仿佛早就有了感應,舉著一盞昏暗油燈早早站在門口等著,一行人到了窩棚近前。壽南深深的看了一眼瞎眼老太太,喃喃一聲:“萱萱……”

壽南見瞎眼老太太不說話,嘆息一聲,低頭走進窩棚之中。身后眾人也是排著隊,一個挨著一個走進窩棚,只是每個人在走進窩棚之前都要沖著瞎眼老太太深深地鞠躬。老太太置若罔聞,竟是對誰都沒有絲毫反應。

看起來小小的窩棚中最多能容得下兩人,可此時陸陸續續一百多人已經進入,顯然通過傳送陣已經到了鐵甲門。

隨著最后一人消失不見,瞎眼老太太這才提著昏暗油燈,轉身走到木棍搭的窩棚后面,窩棚后傳來一聲老狗哀鳴,稻草的頂還滴滴答答滴著水滴,窩棚窗戶里還透出點點亮光。

仿佛能看到那條老狗一般竟然笑了,嘴唇塌陷竟然一顆牙齒都沒有。

從懷中掏出一塊黑不出溜的東西自己咬了一口,嚼了半天后吐在手上遞給老狗吃,老狗也許是太老了,躺在地上的哀鳴,有氣無力的吃了幾口便又躺下不動了。

瞎眼老太太蹲在老狗旁撫摸著它的脊背,每次撫摸都會帶下來幾捋狗毛。就這樣坐了許久之后,起身走回窩棚。

窩棚內破舊不堪四處漏風,進門之后便是灶臺,一口大鍋里湯湯水水,上面還飄著葷腥,一張破桌子上還有半碗焦糊的米飯沒吃完,筷子一根在桌子上另一根掉在地上,破舊木床上的被子花紋都看不見了,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洗,烏黑發亮。

老太太摸著墻到了桌子旁邊坐下,拿起飯碗,用黑乎乎的手抓了一口飯塞進嘴里,許是因為沒有什么牙了,吃的時候看起來十分詭異,仿佛在用牙齦磨著。一邊吃著一邊喃喃自語道:“活人進不去的,活人…進不去的…”

“好歹毒…好歹毒啊,活死人…修煉的功法變成了活死人…”瞎眼老太太又抓了一把黑糊糊的米粒塞到嘴里,沒有牙,吧唧吧唧又咽了。起身在窩棚之內轉了轉,自言自語又道:“走不了了…走不了了…就和我一樣了……”

突陰山山腳下,一個二十來歲的和尚騎著一只馬匹大小的黑豹緩緩走了過來。小和尚一身袈裟,頭上受了戒,可是手里卻拿著雞腿自顧的啃著。

“我說小和尚,你覺得你來這是不是找死?”身下那只巨大的黑豹竟然口吐人言,回頭看了看背上的小和尚,眼睛漆黑一片,看起來猶如深不見底的黑洞,仿佛被這只黑豹看一眼便會沉淪在無盡的混沌中無法自拔。

“不…不不…不能夠。”小和尚居然是一個結巴,用手擦了擦嘴角的油,又道:“我…我…我覺得…得挑…挑…挑戰一下自自己。”

“得得得,你快別說話了,這都多少年了,和你說話還是這么累。”黑豹嘆息一聲道。

“那…那那…那…那你還問。”小和尚又說道。

“我不說了還不行么,你也別說了。”黑豹又道。

“不…不…不行,我…我就要說。”黑豹步子極大,雖然走路動作不快,速度卻不慢,漸漸遠去聲音也越來越小,依稀可以聽見這一人一獸仍然在斗嘴。

突陰山山腰處的燈盞窩棚前,黑豹挺住腳步,小和尚翻身跳下。黑豹身形一遍化作人型,一名大漢身形好大,渾身上下只有胯骨處圍著一塊黑色獸皮,渾身上下肌肉棱角分明。

小和尚緩緩走到窩棚門口,盤膝坐下。伸手從懷中取出香爐,燃起三根香插在香爐,手結佛法印,口中念念有詞。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小和尚身上開始散發出淡淡佛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在此時稀稀落落的小雨竟是停止了。隨著小和尚嘴里念起經文,突陰山上開始刮起了大風。

鐵甲門某個房間內,剛剛歸來的壽南真在大桶中泡著熱水澡,猛然間感覺到了什么,身影一動已經出現在床頭,如果黑色罩頭長衫趕忙穿上,隨后推門而出,消失不見。

“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

一抹金黃沖天而起,此時坐在燈盞窩棚前的小和尚仿佛佛祖真身親臨,身上的金黃越來越盛,讓人不敢直視,一派肅穆端莊。小和尚的聲音越來越大,慢慢的響徹整個突陰山山谷,仿佛天地在吶喊,仿佛這聲音能夠穿透靈魂,直刺心頭。

“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

一巨大的無比尊佛影盤坐在空中,仿佛和突陰山一樣大小,猶如活了一般,低頭向下俯視著這塊極陰之地,這塊尸骨堆成的山。

“哪里來的野和尚再此撒野。”壽南人未到,聲音便傳了過來,幾個呼吸間便是到了小和尚近前。

看著眼前籠罩在金黃下的小和尚,壽南心底一陣發寒,這個小和尚年紀不大,怎么這般佛法無邊,身后巨大的佛祖身影給壽南都帶來極大的危機感,若是現在不制止小和尚,只怕過了一時三刻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了。

當下也不再多想,心念一動漆黑無比的招魂幡落在手中,八重出竅境的實力發揮到了極致,體內陰氣瘋狂涌動,一道烏黑骷髏頭帶著鬼泣直沖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