咲夜家的衛浴間很大,我第一次見到浴缸的實物,冬天將身體全部沉入熱水中的感覺一定很美妙吧。帶著羨慕回返咲夜的房間時發現門從里面鎖上了。
我正要叫門,房間里傳出說話聲,大概整個房間都做過隔音裝修,即便貼在門上也聽不太清楚。令人費解的是,這棟房子里就我們兩人,咲夜在和誰說話呢?
關起門來自言自語,還真是奇怪的習慣。
模糊的說話聲激烈起來,似乎在爭執,可是從頭到尾都是咲夜一個人的聲音。
我不由得擔心起來。在天橋上見到她時,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態就不太好。但是她含含糊糊,總是岔開話題。對方是個十七歲女生,正值敏感的青春期,身體方面有難言之處也是理所當然的。這么想并不能令人釋懷。
我用力敲門,里面的聲音被打斷,安靜下來。片刻后門打開了一部分,門縫后露出窺視我的眼睛,沒有戴著眼鏡,感覺很新鮮。
我將手里的物品晃了晃。
“不方便進去嗎?”
“啊,當然——呃,不,我是說,請進。”咲夜匆匆忙忙打開門,好似做了壞事想要藏起來的孩子一樣,臉色有些緊張。
進去后發現她已經換上了米黃色的睡衣,胸口的扣子沒有全部扣完,被撐起來的布料留出一道白皙的溝壑。我是第一次進入女生的房間,還看到對方的家居服,但又不想表現得太過在意,所以臉部有些僵硬。
她的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你在和誰說話?”我盡量隨意地提到。
“誰?說話?”咲夜在一邊端詳我的臉色,“你聽到了?”
呃——總不能說自己就在外邊聽墻角吧。咲夜的眼睛里果然浮現懷疑的神色。實有些太丟人。
“沒聽清楚,你好像很激動似的。”
“因為……”咲夜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還是不想讓我太難堪,背著手,轉過身,朝床鋪走去,“剛才媽媽打來電話說和爸爸有事出國,這個月都不回來了,所以很氣憤。”
沒有看到她的臉,有一種得救的解脫感。
“來,溫度計夾好,毛巾蓋在頭上。”
我讓咲夜在床上躺好,在濕毛巾蓋上時摸了摸她的額頭,熱度似乎已經趨至正常了,不過以防萬一還是測量一下比較好。
“今天大人都不回來?”
“晚餐怎么辦?”
“隨便打電話叫快餐就好了。”
我覺得一點都不好。
“走之前會給你煮好稀飯,冰箱里還有剩菜吧?”
咲夜用一副驚詫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父母也是經常出差。”我說著,在書桌上的本子寫下家里的電話號碼:“如果有需要就打電話給我吧。”
沒有回答。我轉過身去,咲夜的眼睛沒有被鏡片當著,擁有一種潤澤又復雜的力量,讓人感到不好意思。
“高川同學。”
“嗯?”
“很溫柔呢。”
這話真是令人害羞,我隨便支吾過去。閑著沒事干的時候,兩人獨處的房間里沉默的空氣讓人感到不自在。按照這位咲夜的性格,自己的閨房說不定還是第一次有同齡的男生進入吧。如果大人突然回來看到這一幕,指不定會將我當做窺視自己女兒身體的十惡不赦的色鬼吊起來呢。
坐在床邊視線亂掃,胡思亂想著,左手腕再一次感到灼痛。被驚醒時,咲夜正痛苦地蜷曲身體,雙手緊緊抓著衣襟。我再一次意識到,左手腕的異變和咲夜此時的狀態一定有所關聯。可是個認知對眼下的狀態沒有任何用處。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扶住肩膀叫她的名字。
咲夜的身體繃緊得像塊石頭,我下決心打急救電話,剛轉過身去就被她拉住衣擺。
“沒,沒事的。”她吃力地說。
“怎么可能沒事!”對她的逞強,我很生氣地說:“放開我,你必須去醫院才行。”
“休,休息,一會就行。”咲夜盯著我的眼睛,充滿乞求,“不要去醫院,好嗎?”
我的心情復雜,但是她看起來的確一些難言之隱。
“為什么?”
“我……”她沉默不語,片刻后,痛苦消減了許多,她松開了我的衣擺。
“如果,我說如果,你知道了能夠守口如瓶,不會看不起我,也不會再不理我,我就告訴你。”
“你到底在說什么啊?”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我當然不會。”
“因為我們是朋友?”
“對,因為我們是朋友。”
咲夜露出柔弱又感動的笑容。“好,我告訴你。”這么說著,她的行動卻讓我吃了一驚。她解開了睡衣的扣子,里面沒有穿內衣,一絲不掛地袒露出胸口,遠超同齡人的豐滿在空氣中散發著誘惑粒子。
不知道是太吃驚還是荷爾蒙在作用的緣故,我一直沒能收回目光,最后好似被烙鐵灼了一下,僵硬地扭轉脖子。
“別轉頭。”咲夜的聲音好似蚊子一般,難為情地紅透了脖子,將臉朝一則撇開,“拜托了,很羞人。”
“你,你在做什么啊!”
“胸,胸部,看我的胸部。”她幾乎快哭出來般說。
我用足以完成鐵人三項運動的意志力止住轉頭的沖動,十分尷尬地又看了一眼她的胸部。它們的形狀,體積和顏色幾乎占據了全部的視線和思考。之后,一個違和的存在被徹底暴露出來。
在胸部和肚臍之間有一個五芒星狀的紋身。
“紋身?”我因為驚異湊上前去,努力辨認它的形狀。看似紋身,但似乎并非完全烙印在肌膚上,而是稍微浮起,大概只有幾毫米,甚至是幾微米,擁有一種隨時會脫離的立體的感覺。
我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觸摸,溫軟細膩,并沒有凸起的感覺,就像這個奇特的五芒星并不存在一般。
咲夜的身體輕輕顫抖,但沒有躲開,我醒悟對方是個女生,不由得觸電般縮回手。
我想轉過頭,可是咲夜卻用顫抖的聲音說:
“很難看,很可怕,是嗎?”
“一點也不!”我毫不猶豫地說。
沒有收回視線,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強硬的態度盯著她的眼睛。
“才不難看,只是不好意思,因為咲夜太漂亮了,而且和印象中不同,很豐滿……那個……”我真的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咲夜也把頭垂得低低的,雙手用力攪著衣擺,連脖子也微微泛起緋色。
“很,很豐滿嗎?”
“是,是的。”
“高川同學喜歡豐滿的?”
“那,那個……”
“喜歡?”
“喜,喜歡。”
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咲夜卻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將衣襟猛地拉起來,抬起頭時雖然還羞紅著臉,可是已經沒有之前的緊張了。
“沒想到高川同學是控。”
“什么啊!”我尷尬地不由自主提高音量,“無論哪種都,都好吧。”
“守備范圍真廣呢,哼。”
咲夜哼了一聲,又咯咯地笑起來,一掃空氣中的壓抑和沉悶。我完全出不了聲,只能仍她調侃,不過算起總賬,似乎我比較占便宜。
“隨便你怎么說吧。”我轉開話題:“那個五芒星是什么?”
咲夜的臉上浮現復雜又苦惱的情緒。
“不知道。”
“怎么出現的?”
“不知道。”
只要是關于胸腹上的五芒星的話題,她的答案總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我當然會懷疑,可是她的表情不像作偽。
之前一直隱瞞著的東西就是這個嗎?我不太確信,但是沒有繼續追問。
有一個答案是已知的,左手腕的菱形印記一定和這個五芒星有所關聯。
我們又聊了其它話題,例如在我失蹤的時候學校里發生的事情,關于她的朋友的事情。有了前科的緣故,我的視線偶爾會不自主在咲夜高聳的胸口上停留,不過自認很隱蔽,沒有被對方發覺。下午六點過后,用冰箱里的剩菜為咲夜做好晚餐便告辭回家。
“下次再來做客吧,阿川。”她不知什么時候改變了對我的稱呼。
“只要你的父母不在的話。”
“哼,又在想不純潔的事情吧。別以為我沒發現你一直偷看我的……胸,胸部。”
拜托了,既然一直都沒說,干嘛要這個時候說出來啊!
“嘻嘻,算了,反正都看過了。只有兩個人的話,看到也沒關系。”
“嗯,啊……”我干脆地轉過身子,“那個五芒星,我會自己查的。”
背后的聲音頓了片刻,再響起時變得無比溫柔。
“謝謝你,阿川。”